第七十五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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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行孙盗骑陷身
诗曰:
余化特强自丧身,师尊何苦费精神。因烧土行反招祸,为惹惧留致起嗔。北海初沉方脱难,捆仙再缚岂能狗!从来数定应难解,已是封神榜内人。
话说余化得胜回营。至次日,又来周营搦战。探马报入中军。子牙问:“谁人出马?”有雷震子应曰:“愿往。”提棍出营,见余化黄面赤髯,甚是凶恶,问曰:“来者可是余化?”余化大骂:“反国逆贼!你不认得我么!”雷震子大怒,把二翅飞腾于空中,将黄金棍劈头打来。余化手中戟赴面交还。一个在空中用刀,一个在兽上施威。雷震子金棍刷来,如泰山一般。余化望上招架费力,略战数合,忙举起化血刀来,把雷震子风雷翅伤了一刀。幸而原是两枚仙杏化成风雷二翅,今中此刀,尚不致伤命,跌在尘埃,败进行营,来见子牙。子牙又见伤了雷震子,心中甚是不乐。次日,有报马报入中军:“有余化搦战。”子牙曰:“连伤二人,若痴呆一般,又不做声,只是寒颤,且悬‘免战牌’出去。”军政官将“免战牌”挂起。余化见周营挂“免战牌”,掌鼓回营。只见次日,有督粮宫杨戬至辕门,见挂“免战”二字,杨戬曰:“从三月十五日拜将之后,将近十月,如今还在这里,尚不曾取成汤寸土,连忙挂‘免战牌’,……”心下甚是疑惑:“……且见了元帅,再做道理。”探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:有督粮官杨戬候令。”子牙曰:“令来。”杨戬上帐,参谒毕,禀曰:“弟子催粮,应付军需,不曾违限,请令定夺。”子牙曰:“兵粮足矣;其如战不足何!”榻戬曰:“师叔且将‘免战牌’收了,弟子明日出兵,看其端的,自有处治。”子牙在中军与众人正议此事,左右报:“有一道童求见。”子牙曰:“请来。”少时,至帐前,那童子倒身下拜曰:“弟子是干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门下。师兄哪咤有厄,命弟子背上山去调理。”子牙即将哪咤交与金霞童子,背往干元山去了。不表。
且说杨戬见雷震子不做声,只是颤。看刀刃中血水如墨。杨戬观看良久:“此乃是毒物所伤。”杨戬启子牙:“去了‘免战牌’。”子牙传令:“去了‘免战牌’。”次日,汜水关哨马报入关中:“周营已去‘免战牌’。”余化听得,随上了金睛兽出关,来至营前搦战。哨马报入中军:“关内有将讨战。”正是:
常胜不知终有败,周营自有妙人来。
话说余化至营搦战,杨戬禀过子牙,忙提三尖刀出营。见余化光景,是左道邪说之人,杨戬大叫曰:“来者莫非余化么?”余化曰:“然也。尔通名来。”杨戬曰:“吾乃姜元帅师侄杨戬是也。”纵马摇三尖刀飞来直取,余化手中戟赴面交还。两马相交,一场大战。未及二十余合,余化祭起化血神刀,如闪电飞来。杨戬运动八九元功,将元神遁出,以左肩迎来,伤了一刀,也大叫一声,败回行营,看是甚么毒物,来见子牙。子牙问曰:“你会余化如何?”杨戬曰:“弟子见他神刀利害,仗吾师道术,将元神遁出,以左臂迎他一刀,毕竟看不出他的果是何毒物。弟子且往玉泉山金霞洞去一遭。”子牙许之。杨戬借土遁往玉泉山来,到了金霞洞,进洞见师父,拜罢,玉鼎真人问曰:“杨戬,你此来有甚么话说?”杨戬对曰:“弟子同师叔进兵汜水关,与守关将余化对敌。彼有一刀,不知何毒,起先雷震子被他伤了一刀,只是寒颤,不能做声;弟子也被他伤了一刀,幸赖师父玄功,不曾重伤,然不知果是何毒物。”玉鼎真人忙令杨戬将刀痕来看,真人见此刀刃,便曰:“此乃是化血刀所伤。但此刀伤了,见血即死。幸雷震子伤的两枚仙杏,你又有玄功,故尔如此;不然,皆不可活。”杨戬听得,不觉大惊,忙问曰:“似此将何术解救?”真人曰:“此毒连我也不能解。此刀乃是蓬莱岛一气仙余元之物。当其修炼时,此刀在炉中,有三粒神丹同炼的。要解此毒,非此丹药,不能得济。”真人沉思良久,乃曰:“此事非你不可。”附耳:“……如此如此方可。”杨戬大喜,领了师父之言,离了玉泉山往蓬莱岛而来。正是:
真人道术非凡品,咫尺蓬莱见大功。
话说杨戬借土遁往蓬莱岛而来,前至东海。好个海岛,异景奇花,观之不尽。怎见得海水平波,山崖锦砌,正所谓蓬莱景致与天阙无差。怎见得好山,有赞为证:
势镇东南,源流四海。汪洋潮涌作波涛,滂渤山根成碧阙。蜃楼结彩,化为人世奇观;蛟孽兴风,又是沧溟幻化。丹山碧树非凡,玉宇琼宫天外。麟凤优游,自然仙境灵胎;鸾鹤翱翔,岂是人间俗骨。琪花四季吐精英,瑶草千年呈瑞气。且慢说青松翠柏常春;又道是仙桃仙果时有。修竹沸云留夜月,藤萝映日舞清风。一溪瀑布时风雪,四面丹崖若列星。正是:百川浍注擎天柱,万劫无移大地根。
话说杨戬来至蓬莱山,看罢蓬莱景致,仗八九元功,将身变成七首将军余化,径进蓬莱岛来。见了一气仙余元,倒身下拜。余元见余化到此,乃问曰:“你来做甚么?”余化曰:“弟子奉师父之命,去汜水关协同韩总兵把守关隘,不意姜尚兵来,弟子见头一阵,刀伤了哪咤,第二阵伤了雷震子,第三阵恰来了姜子牙师侄杨戬,弟子用刀去伤他,被他一指,反把刀指回来,将弟子伤了肩臂,望老师慈悲救援。”一气仙余元曰:“有这等事?他有何能,取指回我的宝刀?但当时炼此宝,在炉中分龙虎,定阴阳,同炼了三粒丹药,我如今将此丹留在此间也无用,你不若将此丹药取了去,以备不虞。”余元随将丹递与余化。余化叩头:“谢老师天恩。”忙出洞来,回周营。不表。有诗单赞杨戬玄功变化之妙:
悟到功成道始精,玄中玄妙有无生。蓬莱枉秘通灵药,汜水徒劳化血兵。计就腾挪称幻圣,装成奇巧盗英明。多因福助周文武,一任奇谋若浪萍。
话说杨戬得了丹药,径回周营。
且说一气仙余元,把药一时俱与了余化,静坐思忖:“杨戬有多大本领,能指回我的化血刀?若余化被刀伤了,他如何还到得这里?其中定有缘故。”余元搯指一算,大叫曰:“好杨戬匹夫!敢以变化玄功盗吾丹药,欺吾太甚!”余元大怒,上了金眼驼,来赶杨戬。杨戬正往前行,只听得后面有风声赶至,杨戬已知余原来赶,忙把丹药放在囊中,暗祭哮天犬存在空中。余元只顾赶杨戬,不知暗算难防,余元被哮天犬夹颈子一口。此犬正是:
牙如钢剑伤皮肉,红袍拉下半边来。
余元不曾提防暗算,被犬一口,把大红白鹤衣扯了半边。余元又吃了大亏,不能前进:“吾且回去,再整顿前来,以复此仇。”话说子牙正在营中纳闷,只见左右来报:“有杨戬等令。”子牙传令:“令来。”杨戬至帐前,见子牙,备言前事:“盗丹而回。”子牙大喜,忙取丹药救雷震子;又遣木咤往干元山,送此药与哪咤调理。次日,杨戬往关下搦战。探事官报入帅府:“周营中有将讨战。”韩荣忙令余化出战。余化上了金睛兽,提戟出关。杨戬大呼曰:“余化,前日你用化血刀伤我,幸吾炼有丹药,若无丹药,几中汝之奸计也。”余化暗思:“此丹乃一炉所出,焉能周营中也有此丹?若此处有这丹,此刀无用。”催开金睛兽,大战杨戬。二马相交,刀戟并举。二将酣战三十余合。正杀之间,雷震子得了此丹,实时全好了,心中大怒,竟飞出周营,大喝曰:“好余化!将恶刀伤吾。若非丹药,几至不保。不要走,吃我一棍,以泄此恨!”拎提起黄金棍,劈头刷来。余化将手中戟架棍。杨戬三尖刀来得又勇,余化被雷震子一棍打来,将身一闪,那棍正中金睛兽,把余化掀翻下地,被杨戬复一刀,结果了性命。正是:
一腔左术全无用,枉做成汤梁栋材。
杨戬斩了余化,掌鼓回营,见子牙报功。不表。
且说韩荣闻余化阵亡,大惊:“此事怎好!前日遣官往朝歌去,命又不下;今无人协同守此关隘,如何是好!”正议间,余元乘了金睛五云驼,至关内下骑,至帅府前,令门官通报。众军官见余元好凶恶,忙报韩荣。韩荣传令:“请来。”道人进帅府,韩荣迎接余元。只见他生得面如蓝靛,赤发獠牙,身高一丈七八,凛凛威风,二目凶光冒出。韩荣降阶而迎,口称:“老师。”请上银安殿。”韩荣下拜,问曰:“老师是那座名山?何处洞府?”一气仙余元曰:“杨戬欺吾太甚,盗丹杀我弟子余化。贫道是蓬莱岛一气仙余元是也;今特下山,以报此仇。”韩荣闻说大喜,治酒管待。次日,余元上了五云驼,出关至周营,坐名要子牙答话。报马报入中军:“汜水关有一道人请元帅答话。”子牙传令:“摆队伍出营。”左右分五岳门人,一骑当先。只见一位道人,生的十分凶恶。怎见得:
鱼尾冠,金嵌成;大红服,云暗生。面如蓝靛獠牙冒,赤发红须古怪形。丝绦飘火焰,麻鞋若水晶。蓬莱岛内修仙体,自在逍遥得至清。位在监斋成神道,一气仙名旧有声。
话说子牙至军前问曰:“道者请了。”余元道:“姜子牙,你叫出杨戬来见我。”子牙曰:“杨戬催粮去了,不在行营。道者,你既在蓬莱岛,难道不知天意。今成汤传位六百余年,至纣王无道,暴弃天命,肆行凶恶,罪恶贯盈,天怒人怨,天下叛之。我周应天顺人,克修天道,天下归周。今奉天之罚,以观政于商,尔何得阻逆天吏,自取灭亡哉!道者,你不观余化诸人皆是此例,他纵有道术,岂能扭转天命耶!”余化大怒曰:“总是你这一番妖言惑众!若不杀你,不足以绝祸根!”催开五云驼,仗宝剑直取子牙。子牙手中剑赴面交还。左有李靖,右有韦护,各举兵器,前来助战。四人只为无名火起,眼前要定雌雄。余元的宝剑光华灼灼;子牙剑彩色辉辉;李靖刀寒光灿灿;韦护杵杀气腾腾。余元坐在五云驼上,把一尺三寸金光锉祭在空中,来打子牙。子牙忙展杏黄旗,现出有千朵金莲,拥护其身。余元忙收了金光锉,复祭起来打李靖。不防子牙祭起打神鞭来,一鞭正中余元后背,只打的三昧真火喷出丈余远近。李靖又把余元腿上一枪。余元着伤,把五云驼顶上一拍,只见那金眼驼四足起金光而去。子牙见余元着伤而走,收兵回营。不表。
且说土行孙催粮来至,见子牙会兵,他暗暗的瞧见余元的五云驼四足起金光而去,土行孙大喜:“我若得此战骑,催粮真是便益。”当时子牙回营升帐,忽报:“土行孙等令。”子牙传令:“令来。”土行孙至帐前,交纳粮数,不误限期。子牙曰:“催粮有功,暂且下帐少憩。”土行孙下帐,来见邓婵玉,夫妻共语,说:“余化把刀伤了哪咤,哪咤往干元山养伤痕去了。土行孙至晚,对邓婵玉曰:“我方才见余元坐骑,四足旋起金光,如云霓缥缈而去,妙甚,妙甚!我今夜走去,盗了他的来,骑着催粮,有何不可?”邓婵玉曰:“虽然如此;你若要去,须禀知元帅,方可行事,不得造次。”土行孙曰:“与他说没用,总是走去便来,何必又多一番唇舌?”当时夫妇计较停当。将至二更,土行孙把身子一扭,径进汜水关,来到帅府里。土行孙见余元默运元神,土行孙在地下,往上看他,道人目似垂廉,不敢上去,只得等候。却言余元默运元神,忽然心血潮来,余元暗暗搯指一算,已知土行孙来盗他的坐骑。余元把阳神出窍,少刻,鼻息之声如雷。土行孙在地下听见鼻息之声,大喜曰:“今夜定然成功。”将身子钻了上来,拖着铁棍,又见廊下拴着五云驼。土行孙解了缰绳,牵到丹墀下,埃着马台扒上去,试验试验,然后又扒将下来。将这宾铁棍执在手里,来打余元,照余元耳门上一下,只打得七窍中三昧火冒出来,只是不动;复打一棍,打得余元只不作声。土行孙曰:“这泼道,真是顽皮!吾且回去,明日再做道理。”土行孙上了五云驼,把他顶上拍了一下,那兽四足就起金云,飞在空中。土行孙心下十分欢喜。正是:
欢喜未来灾又至,只因盗物惹非殃。
且说土行孙骑着五云驼,只在关里串,不得出关去。土行孙曰:“宝贝,你还出关去!”话犹未了,那五云驼便落将下地来。土行孙方欲下驼,早被余元一把抓住头发,拎着他,不令他挨地,大叫曰:“拿住偷驼的贼子!”惊动一府大小将官,掌起火把灯球。韩荣升了宝殿,只见余元高高的把土行孙拎着。韩荣灯光下见一矮子:“老师拎着他做甚么?放下他来罢了。”余元曰:“你不知他会地行之术,但沿了地,他就去了。”韩荣曰:“将他如何处治?”余元曰:“你把俺蒲团下一个袋儿取来,装着这业障,用火烧死他,方绝祸患。”韩荣取了袋儿装起来。余元叫:“搬柴来。”少时间,架起柴来,把如意乾坤袋烧着。土行孙在火里大叫曰:“烧死我也!”好火!怎见得,有诗为证:
细细金蛇遍地明,黑烟滚滚实时生,燧人出世居离位,炎帝腾光号火精。山石逢时皆赤土,江湖偶遇尽枯平。谁知天意归周主,自有真仙渡此惊。
话说余元烧土行孙,命在须臾。也是天数,不该如此,──只见惧留孙正坐蒲团默养元神,见白鹤童子来至曰:“奉师尊玉旨,命师兄去救土行孙。”惧留孙闻命,与白鹤童子分别,借着纵地金光法来至汜水关里。见余元正烧乾坤袋,惧留孙使一阵旋窝风,往下一坐,伸下手来,连如意乾坤袋提将去了。余元看见一阵风来,又见火势有景,余元搯指一算:“好惧留孙!你救你的门人,把我如意乾坤袋也拿了去!我明日自有处治。”
且说惧留孙将土行孙救出火焰之中,土行孙在内自觉得不热,不知何故。惧留孙来至周营。那夜是南宫适巡外营。时至三更尽,南宫适问曰:“是甚么人?”惧留孙曰:“是我。快通报子牙,我来也。”南宫适向前看,知是惧留孙,忙传云板。子牙三鼓时分起来,外边传入帐中:“有惧留孙在辕门。”子牙忙出迎接,见惧留孙拎着一个袋子,至军前打稽首坐下。子牙曰:“道兄夤夜至此,有何见谕?”惧留孙曰:“土行孙有火难,特来救之。”子牙大惊:“土行孙昨日催粮方回,其灾如何得至?”惧留孙把如意袋儿打开,放出土行孙来,问其详细。土行孙把盗五云驼的事说了一遍。子牙大怒曰:“你要做此事,也该报我知道,如何背违主帅,暗行辱国之事?今若不正军法,诸将效尤,将来营规必乱。传刀斧手,将土行孙斩首号令!”惧留孙曰:“土行孙不遵军令,暗行进关,有辱国体,理宜斩首;只是用人之际,暂且待罪立功。”子牙曰:“若不是道兄求免,定当斩首。”令左右:“且与我放了。”土行孙谢了师父,又谢过子牙。一夜周营中未曾安静。次日,只见一气仙余元,出关来至周营,坐名只要惧留孙。惧留孙曰:“他来只为如意乾坤袋。我不去会他。你只须如此,自可擒此泼道也。”惧留孙与子牙计较停当。子牙点炮出营。余元一见子牙,大呼曰:“只叫惧留孙来会我!”子牙曰:“道友,你好不知天命!据道友要烧死土行孙,自无逃躲,岂知有他师父来救他,正所谓有福之人,纵千方百计而不能加害;无福之人遇沟壑而丧其躯。此岂人力所能哉!”余元大怒曰:“巧言匹夫尚敢为他支吾!”催开五云驼,使宝剑来取。子牙坐下四不相,手中剑赴面相迎。二兽相交,双剑并举,两家一场大战,怎见得,有词为证:
凛凛征云万丈高,军兵擂鼓把旗摇。一个是封神都领袖;一个是监斋名姓标。这个正道奉天灭纣王;那个是无福成仙自逞高。这个是六韬之内称始祖;那个是恶性凶心怎肯饶。自来有福催无福,天意循环怎脱逃。
话说子牙大战余元,未及十数合,被惧留孙祭捆仙绳在空中,命黄巾力士半空将余元拿去,止有五云驼跳进入关中。子牙与惧留孙将余元拿至中军。余元曰:“姜尚,你虽然擒我,看你将何法治我!”子牙令李靖:“斩讫报来!”李靖领令,推出辕门,将宝剑斩之,一声响,把宝剑砍缺有二指。李靖回报子牙,备言杀不得之事,说了一遍。子牙亲自至辕门,命韦护祭起降魔杵打,只打得腾腾烟出,烈烈火飞。余元作歌曰:
“君不见天皇得道将身炼,修仙养道碧游宫。坎虎离龙方出现,五行随我任心游。四海三江都走遍,顶金顶玉秘修成。曾在炉中仙火煅。你今斩我要分明,自古一剑还一剑,漫道余言说不灵。”
余元作歌罢,子牙心下十分不乐,与惧留孙共议:“如今放不得余元,且将他囚于后营,等取了关,再做区处。”惧留孙曰:“子牙,你可命匠人造一铁柜,将余元沉于北海,以除后患。”子牙命铁匠急造,铁柜造成,将余元放在柜内。惧留孙命黄巾力士抬定了,往北海中一丢,沉于海底。黄巾力士回复惧留孙法旨。不表。
且说余元入于北海之中,铁柜亦是五金之物,况又丢在水中,此乃金水相生,反助了他一臂之力。余元借水遁走了,径往碧游宫紫芝崖下来。余元被捆仙绳捆住,不得见截教门人传与掌教师尊。忽听得一个道童,唱道情而来,词曰:
“水遥山遥,隔断红尘道。粗袍敞袍,袖里乾坤倒。日月肩挑,乾坤怀抱。常自把烟霞啸傲,天地逍遥。龙降虎伏道自高,紫雾护新巢,白云做故交。长生不老,只在壶中一觉。”
话说余元大呼曰:“那一位师兄,来救我之残喘!”水火童儿见紫芝崖下一道者,青面红发,巨口獠牙,捆在那里,童儿问曰:“你是何人,今受此厄?”余元曰:“我乃是金灵圣母门下,蓬莱岛一气仙余原是也;今被姜子牙,将我沉于北海,幸天不绝我,得借水遁,方能到得此间。望师兄与我通报一声。”水火童儿径来见金灵圣母备言余元一事。金灵圣母闻言大怒,急至崖前。不见还可,越见越怒。金灵圣母径进宫内,见通天教主行体毕,言曰:“弟子一事启老师:人言昆仑门下欺灭吾教,俱是耳听;今将一气仙余元,他得何罪,竟用铁柜沉于北海;幸不绝生,借水遁逃至于紫芝崖。望老师大发慈悲,救弟子等体面。”通天教主曰:“如今在那里?”金灵圣母曰:“在紫芝崖。”通天教主吩咐:“抬将来。”少时,将余元抬至宫前。碧游宫多少截教门人,看见余元,无不动气。只见金钟声响,玉盘齐鸣,掌教师尊来至,到了宫前,一见诸大弟子,齐言:“阐教门人欺吾教太甚!”教主看见余元,这等光景,教主也觉得难堪,先将一道符印对余元身上,教主用手一弹,只见捆仙绳吊下来。古语云:“圣人怒发不上脸。”随命余元:“跟吾进宫。”教主取一物与余元,曰:“你去把惧留孙拿来见我,不许伤他。”余元曰:“弟子知道。”正是:
圣人赐与穿心锁,只恐皇天不肯从。
话说余元得了此宝,离了碧游宫,借土遁而来。行得好快,不须臾,已至汜水关。有报事马报入关中:“有余道长到了。”韩荣降阶迎接到殿。欠身言曰:“闻老师失利,被姜尚所擒,使末将身心不安。今得睹天颜,韩荣不胜幸甚!”余元曰:“姜尚用铁柜把我沉于北海,幸吾借小术到吾师尊那所在,借得一件东西,可以成功。可将吾五云驼收拾,打点出关,以报此恨。”余元随上骑,至周营辕门,坐名只要惧留孙。报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:余元搦战,只要惧留孙。”幸而惧留孙不曾回山。子牙大惊,忙请惧留孙商议。惧留孙曰:“余元沉海,毕竟借水遁潜逃至碧游宫,想通天教主必定借有奇宝,方敢下山。子牙,你还与他答话,待吾再擒他进来,且救一时燃眉之急。若是他先祭其宝,则吾不能支耳。”子牙曰:“道兄言之有理。”子牙传令:“点炮。”帅旗展动,子牙至军前。余元大呼曰:“姜子牙,我与你今日定见雌雄!”催开五云驼,恶狠狠飞来直取。姜子牙手中剑赴面交还。只一合,惧留孙祭起捆仙绳,命黄巾力士:“将余元拿下!”只听得一声响,又将余元平空拿去了。正是:
秋风未动蝉先觉,暗送无常死不知。
余元不堤防暗中下手。子牙见拿了余元,其心方安;进营,将余元放在帐前。子牙与惧留孙共议:“若杀余元,不过五行之术,想他俱是会中人,如何杀得他?倘若再走了,如之奈何!”正所谓:“生死有定,大数离逃。”余元正应“封神榜”上有名之人,如何逃得。子牙在中军正无法可施,无筹可展,忽然报:“陆压道人来至。”子牙同惧留孙出营相接。至中军,余元一见陆压,只諕得仙魂缥缈,面似淡金,余元悔之不及。余元曰:“陆道兄,你既来,还求你慈悲我。可怜我千年道行,苦尽功夫。从今知过必改,再不敢干犯西兵。”陆压曰:“你逆天行事,天理难容;况你是‘封神榜’上之人,我不过代天行罚。”正是:
不依正理归邪理,仗你胸中道术高。谁知天意扶真主,吾今到此命难逃。”
陆压曰:“取香案。”陆压焚香炉中,望昆仑山下拜,花篮中取出一个葫芦,放在案上,揭开葫芦盖;里边一道白光如线,起在空中,现出七寸五分横在白光顶上,有眼有翅。陆压口里道:“宝贝请转身!”那东西在白光之上连转三匹转,可怜余元斗大一颗首级落将下来。有诗单道斩将封神飞刀,有诗为证:
先炼真元后运功,此中玄妙配雌雄。惟存一点先天诀,斩怪诛妖自不同。
话说陆压用飞刀斩了余元,他一灵已进封神台去了。子牙欲要号令,陆压曰:“不可。余元原有仙体,若是暴露,则非体矣。用土掩埋。”陆压与惧留孙辞别归山。
且说韩荣打听余元已死,在银安殿与众将共议曰:“如今余道长已亡,再无可敌周将者。况兵临城下,左右关隘俱失与周家;子牙麾下俱是道德术能之士,终不得取胜。欲要归降,不忍负成汤之爵位;如不归降,料此关难守,终被周人所掳。为今之计,奈何,奈何!”旁有偏将徐忠曰:“主将既不忍有负成汤,决无献关之理。吾等不如将印绶挂在殿庭,文册留与府库,望朝歌拜谢皇恩,弃官而去,不失尽人臣之道。”韩荣听说,俱从其言,随传令众军士:“将府内资重之物,打点上车。”欲隐迹山林,埋名丘壑。此时众将官各自去打点起行。韩荣又命家将搬运金珠宝玩,扛抬细软衣帛。纷绁喧晔,忽然惊动韩荣二子,──在后园中设造奇兵,欲拒子牙。弟兄二人听得家中纷纷然哄乱,走出庭来,只见家将扛抬箱笼,问其缘故,家将把弃关的话说了一遍。二人听罢:“你们且住了,我自有道理。”二人齐来见父亲。不知凶吉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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