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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百七十四·情感

  买粉儿 崔护 武延嗣 开元制衣女 韦皋 欧阳詹 薛宜僚 戎昱

  买粉儿  

  有人家甚富,止有一男,宠恣过常。游市,见一女子美丽,卖胡粉,爱之。无由自达,乃讬买粉,日往市。得粉便去。初无所言,积渐久,女深疑之。明日复来,问曰:君买此粉,将欲何施?答曰:意相爱乐,不敢自达,然恒欲相见,故假此以观姿耳。女怅然有感,遂相许以私,尅以明夕。其夜,安寝堂屋,以俟女来。薄暮果到,男不胜其悦,把臂曰:宿愿始伸于此!欢踊遂死。女惶惧不知所以,固遁去,明还粉店。至食时,父母怪男不起,往视,已死矣。当就殡敛,发箧笥中,见百余裹胡粉,大小一积。其母曰:杀我儿者,必此粉也。入市遍买胡粉,次此女,比之,手迹如先。遂执问女曰:何杀我儿?女闻呜咽,具以实陈。父母不信,遂以诉官。女曰:妾岂复吝死!乞一临尸尽哀。县令许焉。径往,抚之恸哭曰:不幸致此!若死魂而灵,复何恨哉!男豁然更生,具说情状。遂为夫妇,子孙繁茂。(出《幽明录》)

  崔护  

  博陵崔护,资质甚美,而孤洁寡合,举进士第。清明日,独游都城南,得居人庄。一亩之宫,花木丛草,寂若无人。扣门久之,有女子自门隙窥之,问曰:谁耶?护以姓字对,曰:寻春独行,酒渴求饮。女入,以杯水至。开门,设床命坐。独倚小桃斜柯伫立,而意属殊厚,妖姿媚态,绰有余妍。崔以言挑之,不对,彼此目注者久之。崔辞去,送至门,如不胜情而入。崔亦睠盻而归,尔后绝不复至。及来岁清明日,忽思之,情不可抑,径往寻之。门院如故,而已扃锁之。崔因题诗于左扉曰: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后数日,偶至都城南,复往寻之。闻其中有哭声,扣门问之。有老父出曰:君非崔护耶?曰:是也。又哭曰:君杀吾女!崔惊怛,莫知所答。父曰:吾女笄年知书,未适人。自去年已来,常恍惚若有所失。比日与之出,及归,见在左扉有字。读之,入门而病,遂绝食数日而死。吾老矣,惟此一女,所以不嫁者,将求君子,以托吾身。今不幸而殒,得非君杀之耶?又持崔大哭。崔亦感恸,请入哭之,尚俨然在床。崔举其首枕其股,哭而祝曰:某在斯!须臾开目。半日复活,老父大喜,遂以女归之。(出《本事诗》)

  武延嗣  

  唐武后载初中,左司郎中乔知之,有婢名窈娘,艺色为当时第一。知之宠待,为之不婚,武延嗣闻之,求一见,势不可抑。既见即留,无复还理。知之痛愤成疾,因为诗,写以缣素。厚赂阍守,以达窈娘。窈娘得诗悲咽,结三章于裙带,赴井而死。延嗣见诗,遣酷吏诬陷知之,破其家。知之诗曰:石家金谷重新声,明珠十斛买娉婷。昔日可怜君自许。此时歌舞得人情。君家楼阁不曾观,好将歌舞借人看。富贵雄豪非分理,骄奢势力横相干。别君去君终不忍。徒劳掩袂伤红粉。百年离别在高楼,一代红颜为君尽。(出《本事诗》)

  开元制衣女  

  开元中,颁边军纩衣,制于宫中。有兵士于短袍中得诗曰:沙场征戍客,寒苦若为眠。战袍经手作,知落阿谁边。蓄意多添线,含情更着绵。今生已过也,结取后身缘。兵士以诗白于帅,帅进之。玄宗命以诗遍示六宫,曰:有作者勿隐,吾不罪汝。有一宫人自言万死。玄宗深悯之,遂以嫁得诗人。仍谓之曰:我与汝结今身缘。边人皆感泣。(出《本事诗》)

  韦皋  

  唐西川节度使韦皋少游江夏,止于姜使君之馆。姜氏孺子曰荆宝,已习二经,虽兄呼于韦,而恭事之礼,如父也。荆宝有小青衣曰玉箫,年才十岁,常令只侍韦兄。玉箫亦勤于应奉。后二载,姜使入关求官,家累不行。韦乃易居止头陀寺。荆宝亦时遣玉箫往彼应奉。玉箫年稍长大,因而有情。时廉使陈常侍得韦季父书云:侄皋久客贵州,切望发遣归觐。廉使启缄,遗以舟楫服用,仍恐淹留,请不相见。洎舟江濑,俾篙工促行。韦昏瞑拭泪。乃裁书以别荆宝。宝顷刻与玉箫俱来,既悲且喜。宝命青衣往从侍之。韦以违觐日久。不敢俱行,乃固辞之。遂与言约:少则五载,多则七年,取玉箫。因留玉指环一枚,并诗一首遗之。既五年不至,玉箫乃静祷于鹦鹉洲。又逾二年,至八年春,玉箫叹曰:韦家郎君,一别七年,是不来矣!遂绝食而殒。姜氏悯其节操。以玉环著于中指而同殡焉。后韦镇蜀,到府三日,询鞠狱囚,涤其冤滥,轻重之系,近三百余人。其中一辈,五器所拘,偷视厅事,私语云:仆射是当时韦兄也。乃厉声曰:仆射仆射,忆姜家荆宝否?韦曰:深忆之。即某是也!公曰:犯何罪而重系。答曰:某辞韦之后,寻以明经及第,再选青城县令,家人误爇廨舍库牌印等。韦曰:家人之犯,固非己尤。即与雪冤,仍归墨绶,乃奏眉州牧。敕下,未令赴任,遣人监守。朱绂其荣,且留宾幕。时属大军之后,草创事繁,凡经数月,方向玉箫何在。姜曰:仆射维舟之夕,与伊留约。七载是期,既逾时不至,乃绝食而终。因吟《留赠玉环诗》云:黄雀衔来已数春,别时留解赠佳人。长江不见鱼书至,为遣相思梦入秦。韦闻之,益增凄叹。广修经像,以报夙心,且想念之怀,无由再会。时有祖山人者,有少翁之术,能令逝者相亲。但令府公斋戒七日。清夜,玉箫乃至。谢曰:承仆射写经造像之力,旬日便当托生。却后十三年,再为侍妾,以谢鸿恩。临去微笑曰:丈夫薄情,令人死生隔矣!后韦以陇右之功,终德宗之代,理蜀不替。是故年深累迁中书令,天下响附,泸僰归心。因作生日,节镇所贺,皆贡珍奇。独东川卢八座送一歌姬,未当破瓜之年,亦以玉箫为号。观之,乃真姜氏之玉箫也。而中指有肉环隐出,不异留别之玉环也。韦叹曰:吾乃知存殁之分,一往一来。玉箫之言,斯可验矣。(出《云谿友议》)

  欧阳詹  

  欧阳詹字行周,泉州晋江人。弱冠能属文,天纵浩汗。贞元年,登进士第,毕关试,薄游太原。于乐籍中,因有所悦,情甚相得。及归,乃与之盟曰:至都,当相迎耳。即泪泣而别,仍赠之诗曰:驱马渐觉远,回头长路尘。高城已不见,況复城中人。去意既未甘,居情谅多辛。五原东北晋,千里西南秦。一屦不出门,一车无停输。流萍与系瓠,早晚期相亲。寻除国子四门助教,住京。籍中者思之不已,经年得疾且甚,乃危妆引髻,刃而匣之,顾谓女弟曰:吾其死矣。苟欧阳生使至,可以是为信。又遗之诗曰:自从别后减容光,半是思郎半恨郎。欲识旧时云髻样,为奴开取缕金箱。绝笔而逝。及詹使至,女弟如言,径持归京,具白其事。詹启函阅文,又见其诗,一恸而卒。故孟简赋诗哭之(哭之二字原阙,据明钞本由下文移补),序曰,闽越之英,惟欧阳生(生字下原有诗哭之三字,据明钞本移补于上)。以能文擢第,爰始一命。食太学之禄,助成均之教,有庸绩矣。我唐贞元年已卯岁,曾献书相府,论大事,风韻清雅,词旨切直。会东方军兴,府县未暇慰荐。久之,倦游太原,还来帝京,卒官灵台。悲夫!生于单贫,以狥名故,心专勤俭,不识声色。及兹筮仕,未知洞房纤腰之为盅惑。初抵太原,居大将军宴,席上有妓,北方之尤者,屡目于生,生感悦之。留赏累月,以为燕婉之乐,尽在是矣。既而南辕,妓请同行。生曰:十目所视,不可不畏。辞焉,请待至都而来迎。许之,乃去。生竟以蹇连,不克如约。过期,命甲遣乘,密往迎妓。妓因积望成疾,不可为也。先夭之夕,剪其云髻,谓侍儿曰:所欢应访我,当以发为贶。甲至得之,以乘空归,授髻于生。生为之恸怨,涉旬而生亦殁。则韩退之作何蕃书,所谓欧阳詹生者也。河南穆玄道访予,常叹息其事。呜呼!钟爱于男女。素(明钞本素作索)。其效死,夫亦不蔽也。大凡以时(时字原阙,据明钞本补)。断割,不为丽色所汨,岂若是乎?古乐府诗有《华山畿》,《玉台新詠》有《庐江小吏》,更相死,或类于此。暇日,偶作诗以继之云:有客非北逐,驱马次太原。太原有佳人,神艳照行云。座上转横波,流光注夫君。夫君意荡漾,即日相交欢。定情非一词,结念誓青山。生死不变易,中诚无间言。此为太学徒,彼属北府官。中夜欲相从,严城限军门。白日欲同居,君畏仁人闻。忽如陇头水,坐作东(东原作夷,据明钞本改)。西分。惊离肠千结,滴泪眼双昏。本达京师回,驾期相追攀。宿约始乖阻,彼忧已缠绵。高髻若黄鹂,危鬓如玉蝉。纤手自整理,剪刀断其根。柔情讬侍儿,为我遗所欢。所欢使者来,侍儿因复前。收泪取遗寄,深诚祈为传。封来赠君子,愿言慰穷泉。使者回复命,迟迟蓄悲酸。詹生喜言施,倒屐走迎门。长跪听未毕,惊伤涕涟涟。不饮亦不食,哀心百千端。襟情一夕空,精爽旦日残。哀哉浩然气,溃散归化元。短生虽别离,长夜无阻难。双魂终会合,两剑遂蜿蜒。大夫早通脱,巧笑安能干。防身本苦节,一去何由还。后生莫沈迷,沈迷丧其真。(出《闽川名士传》)

  薛宜僚  

  薛宜僚,会昌中为左庶子,充新罗册赠使,由青州泛海。船频阻恶风雨,至登州(州原作舟,据明抄本改)却漂,回泊青州,邮传一年。节使乌汉真尤加待遇,籍中饮妓段东美者,薛颇属情,连帅置于驿中。是春薛发日,祖筵呜咽流涕,东美亦然。乃于席上留诗曰:阿母桃花方似锦,王孙草色正如烟。不须更向沧溟望,惆怅欢情恰一年。薛到外国,未行册礼,旌节晓夕有声。旋染疾,谓判官苗甲曰。东美何故频见梦中乎?数日而卒。苗摄大使行礼。薛旋榇,回及青州,东美乃请告至驿,素服执奠,哀号抚柩,一恸而卒。情缘相感,颇为奇事。(出《抒情集》)

  戎昱  

  韩晋公滉镇浙西,戎昱为部内刺史。郡有酒妓,善歌,色亦闲妙。昱情属甚厚。浙西乐将闻其能,白滉,召置籍中。昱不敢留,俄于湖上为歌词以赠之,且曰:至彼令歌,必首唱是词。既至,韩为开筵,自持杯,令歌送之,遂唱戎词。曲既终,韩问曰:戎使君于汝寄情耶?妓悚然起立曰:然。泪下随言。韩令更衣待命,席上为之忧危。韩召乐将责曰:戎使君名士,留情郡妓,何故不知而召置之,成余之过!乃十笞之。命妓与百缣,即时归之。其词曰:好去春风湖上亭,柳条藤蔓系人情。黄莺久住浑相恋,欲别频啼四五声。(出《本事诗》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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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平广记·卷二百七十四·情感译文

作者:佚名

  买粉儿 崔护 武延嗣 开元制衣女 韦皋 欧阳詹 薛宜僚 戎昱

  买粉儿  

  有一户人家,十分富裕,家里有个独生儿子,平日非常地娇生惯养。孩子长大了,常到市场游逛,看到有个卖粉的女子长相美丽,便爱上了她,因为无法向对方表达,便假讬买粉,天天去市场,买完粉就走。开头谁也不说什么,时间久了,女子十分怀疑起来。第二天再来时,她便问道:先生买了这粉,要往什么地方用?答道:心里喜爱你,自己不敢说;但又总想见到你,所以借着买粉的机会天天来看你的好模样儿而已。女子听了很不好意思,但心里很受感动,于是私下相许,说定明晚相会。那天夜晚,男的睡在正屋,耐心等待女的到来。女的果然到了,男的不胜欢悦,他抓住对方的胳臂说:多日的愿望如今终于实现了!狂欢,激动,死了过去。女的极为惶恐,不知所措,便跑了,天亮时回到了粉店。吃早饭的时候,父母见儿子还没起来,感到奇怪,过去一看,已经死了。入敛的时候,在儿子的一只箱子里发现一百余包粉,每包的大小都一样,母亲便说:一定是这些粉杀死了我儿子!于是到市场上逐个店铺地买粉,买到这个女儿家时,拿来一比照,与儿子的粉完全一样,于是抓着她问道:你为什么杀了我儿子?女儿听了,呜呜咽咽地哭起来,并把真实经过叙说了一遍。父母不相信她的话,便把此事告到了官府。公堂对审时,女儿说:他既然已经死了,我难道还舍不得一死吗?只求让我到尸首前而尽尽哀悼之情。县令答应了她的请求。女儿来到死者面前,抚摸着尸体放声恸哭道:想不到竟有如此的不幸!如果死魂有灵,知道我不曾害你,我死了有什么遗憾呢!男儿豁然苏醒过来,叙说了事情的原委。两人便结为恩爱夫妻,后来子孙满堂。

  崔护  

  博陵人崔护,资质甚美,性情孤洁寡合,应举进士及第。清明节这天,他一个人去都城南门外郊游,遇到一户庄园,房舍占地一亩左右,园内花木丛生,静若无人。崔护走上前去扣门,过了一会儿,有位女子从门缝里瞧了瞧他,问道:谁呀?崔护告诉了自己的姓名,说:我一人出城春游,酒后干渴,特来求点水喝。女儿进去端了一杯水来,打开门,让他进去坐下。她一个人靠着小桃树静静地立在那里,对客人有着极为深厚的情意。她姿色艳丽,神态妩媚,极有风韵。崔护用话引逗她,只是默默不语。两人相互注视了许久,崔护起身告辞。送到门口后,她似有不胜之情地默默回到屋里,崔护也不往地顾盼,然后怅然而归。此后,崔护决心不再去见她。到了第二年清明节,忽然思念起她来,思念之情无法控制,于是直奔城南去找她。到那里一看,门庭庄园一如既往,但是大门已上了锁。崔护便在左边一扇门上题诗道: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过了几天,他突然来到城南,又去寻找那位女子。听到门内有哭的声音,扣门询问时,有位老父走出来说:你不是崔护吗?答道:正是。老父又哭着说:是您杀了我的女儿。崔护又惊又怕,不知该怎样回答。老父说:我女儿已经成年,能知书达理,尚未嫁人。自从去年以来,经常神情恍惚若有所失。那天陪她出去散心,回家时,见在左边门扇上有题字,读完之后,进门她便病了,于是绝食数日便死了。我老了,只有这么个女儿,迟迟不嫁的原因,就是想找个可靠的君子,借以寄托我的终身。如今她竟不幸去世。这不是您害死她的吗?说完又扶着崔护大哭。崔护也十分悲痛,请求进去一哭亡灵。死者仍安然躺在床上,崔护抬起她的头让其枕着自己的腿,哭着祷告道:我在这里,我在这里……不一会儿,女儿睁开了眼睛。过了半天,便复活了。老父大为惊喜,便将儿女许给了崔护。

  武延嗣  

  唐代,武则天载初年间。左司郎中乔知之有个婢妾叫窈娘,歌舞之技艺与姿色之艳丽皆为当时第一。乔知之十分宠爱她,并为此不娶妻子。武延嗣听说后,要求见见这位绝代佳人窈娘。凭他的权势,乔知之是不能阻挡的。见到之后武延嗣便将窈娘据为己有,以他的为人,那是根本没有退还的道理。乔知之又心疼又气愤,便病倒了,于是作诗写在细绢上,以重金收买守门人,将此诗送给了窈娘。窈娘得到诗后,悲痛哭泣不已,便把这三章诗结在裙带上,投井而死。武延嗣看到此诗后,打发酷吏去诬陷乔知之,抄了他的家。乔知之在诗中写道:石家金谷重新声,明珠十斛买娉婷。昔日可怜君自许,此时歌舞得人情。君家楼阁不曾难,好将歌舞借人看。富贵雄豪非分理,骄奢势力横相干。别君去君终不忍,徒劳掩袂伤红粉。百年离别在高楼,一代红颜为君尽。

  开元制衣女  

  唐玄宗开元中年,有一批发给边防守军的棉衣,在皇宫里由宫女们制作。有个边防兵士在棉衣里面得到一首诗,诗中写道:沙场征戍客,寒苦若为眠。战袍经手作,知落阿谁边?蓄意多添线,含情更着绵。今生已过也。结取后身缘。兵士把此诗告诉了统帅,统帅又将此诗进呈给朝廷。玄宗命人将此诗在后宫之内普遍传示,并对宫女们说:谁作的此诗不要隐瞒,我不怪罪你。有个宫女便主动承认,并连声称罪道:万死、万死。唐玄宗对她深表同情,便把她嫁给了那个得到诗的人。宫女对那个兵士说;我已与你结成了'今身缘'。边防守军们都被这件事感动得热泪横流。

  韦皋  

  唐朝西川节度使韦皋,年轻时到江夏旅游,住在姜郡守家的塾馆里。姜家有个儿子叫荆宝,已经读过两种经书,虽对韦皋以兄相称,但是恭敬侍奉的礼数,就像对待父辈。荆宝有个小丫环叫玉箫,才十岁,常常让她只去侍奉韦皋兄。玉箫对韦皋也乐于殷勤侍奉。两年之后,姜郡守让韦皋进京求官,但因家里负担太重未能成行,韦皋便迁居到头陀寺中。荆宝仍然时常打发玉箫到寺里去听他使唤。日久天长,加上玉箫的年龄也稍稍大了,两人之间便产生爱慕之情。这时,廉使陈常侍接到韦皋叔父的来信说:侄儿韦皋长期客居贵郡,恳切盼望打发他回家省亲。廉使看过信后,给韦皋准备了沿途的盘费和用品,打发他乘船回家。怕他迟迟不肯启程,便请荆宝与玉箫不要与他相见。等到舟船停在江岸时,又催促船夫快快起航。韦皋依依不舍,泪眼模糊,于是写信以别荆宝。顷刻之间,荆宝即与玉箫一块来了,韦皋见了,悲喜交集。荆宝让丫环玉箫随船前往,沿途侍奉韦皋,韦皋因这样会使玉箫长时间见不到荆宝,所以不敢带她一块去,于是一再推辞。他们相互约定,少则五载,多则七年,韦皋即来娶玉箫。韦皋留下玉指环一枚,又写了一首诗,一起赠给了玉箫。过了五年后,韦皋没有来,玉箫便于鹦鹉洲默默祈祷。又过了两年,到第八年春天,玉箫叹道:韦皋郎君走了七年多了,肯定不能回来了。于是绝食而死。姜家可怜她死于节操,将那只玉指环载在她中指上一同殡葬了。后来韦皋封官加爵,朝廷派他镇守西蜀,到任三天即将关在监狱里的囚犯重新审理,为其冤案错案平反昭雪,轻罪重罪近三百人。其中有一个人,身载重枷上堂审理时,偷偷看了看审判官,悄悄自语道:仆射是我当年的韦兄。于是高声吁道:仆射!仆射!还记得当年姜家的荆宝吗?韦皋说:记忆犹新。我就是荆宝!韦公道:犯了什么罪受此重刑?答道:我与韦兄分别之后,很快便以明经科应举及第,又被选为青城县令。家人不慎,误将公署房舍及仓库牌印等烧毁,于是定罪入狱。韦公道:家人犯罪,并非你的过错。当即给他平反雪冤,仍然交给县令的官印,并将处理意见呈报眉州刺史。刺史发下命令,暂不让其赴任,派人看守起来,可以穿戴荣耀的官服,而且留作韦皋的宾客幕僚。时值战乱刚刚结束,百废待兴,公务繁忙,一直过了几个月,韦皋才问起玉箫的下落,姜荆宝说:仆射上船的那天,跟她留下契约,七年为限,必来娶她。既然过期没来,她便绝食而终了。临终之前,玉箫留下一首《留赠玉环》诗道:'黄雀衔来已数春,别时留解赠佳人。长江不见鱼书至,为遣相思梦入秦。'韦皋听罢,无限痛心,哀叹不已。从此之后,他刻苦抄写经书,大事修造佛像,借以报答玉箫的一片诚心。他时刻思念玉箫,只恨无缘与她再见一面。当时有个祖山人,有少君的招魂之术,能让死者与亲人见面。他让韦公斋戒七天,在一个月光朦胧的深夜,玉箫便飘然而至。见到韦皋后,她施礼致谢道:承蒙仆射军经造像的帮助,十天之后我就会托生降世。再过十三年,便可再次成为您的侍妾,以谢大恩。临去这前,她又微笑着说道:都怪丈夫薄情,让我与您死生相隔呵!后来,韦皋因在治理陇右地区有功,在唐德宗执政的二十几年间,一直让他治理西蜀。因此,由于年久资深,官职连连进升,直至中书令。在他治理西蜀期间,各地无不服从依顺,西南各族也都人心归附。有一年他过生日举行庆典,境内各个节镇所送的贺礼,都是当地的珍奇物品,唯独东川卢八座所赠贺礼特殊,乃是一名歌女。这名歌女不到十六岁,名字也叫玉箫。韦皋仔细一看,乃是姜荆宝家那个真的玉箫,而她的中指上长着一个肉质的指环,隐隐约约地能够看得出来,与当年分别时所赠的指环形状相同。韦皋慨然叹道:我终于懂得了生与死的区分就是一'来'一'往'。玉箫(死后)当年所说的话,现在可以验证了。

  欧阳詹  

  欧阳詹,字行周,泉州晋江人。二十岁时就能写一手好文章,文章是大气磅礴,汪洋恣肆。唐德宗贞元年间,欧阳詹进士及第,吏部主持的关试结束之后,到太原去旅游。乐妓中有个他所喜欢的人,两人相处得十分亲热。等他要回京城时,便与她订立盟约道:回到京城后,我会来迎接你的。说完洒泪而别,并赠给她一首诗道:驱马渐觉远,回头长路尘。高城已不见,况复城中人。去意既未甘,居情谅多辛。五原东北晋,千里西南秦。一屐不出门,一车无停轮。流萍与系瓠,早晚期相亲。不久,欧阳詹担任了国子四门助教,居住在京城里。太原相遇的那个乐妓,分手之后时刻思念着欧阳詹,过了一年便病倒了,而且病得很严重。她便将自己的发髻对着镜剪了下来,装在小匣里,然后对身边的丫环说:我就要死了,如果欧阳公子的使者能到这里来,你可将此小匣交给他作为信物。同时又留下了一首诗,诗中写道:自从别后减容光,半是思郎半恨郎。欲识旧时云髻样,为奴开取缕金箱。写完这首诗后,她便去世了。等欧阳詹的使者来到时,那位丫环便如实告诉了来使,使者带着小匣回到京城,讲述了事情的经过。欧阳詹打开小匣子看过,又见了那首遗诗,顿觉五雷轰顶,一声长嚎便死去了。旧友孟简写诗表示对友人欧阳詹的哀悼痛哭,诗的序言写道:欧阳公子乃闽越之精英,因为卓有文才而及第,从此开始为朝廷效命。受着太学之奉禄,襄助成均之数化,在任期间,卓有劳绩。在我唐朝贞元巳卯那年,欧阳詹经上书相府,议论国政大事,文风清正雅浩,辞旨恳切质直。时置东方战事只起,所以府县未能及时对他进勉励和保举。时日既久,他有些倦了去太原宴游。回到京城不久,便逝世于官位上了。回想起来,实在令人悲哀呵!欧阳出身贫寒,为求功名而刻苦攻读,生活极为勤俭,从不染身于声色,直到出仕为官,也不知洞房娇妻之为盅惑。刚到太原之时,在大将军的宴席之上,有位北方出名的乐妓频频注目于欧阳,欧阳为情所动,留在太原与她朝处数月。作为燕婉之乐,平生只有这一次。后来两人分手,歌妓请求同行,欧阳说道:众目睽睽,不可不畏。于是告辞,请她等待回到京城后再来迎接。分别之后,欧阳终因有事缠身而延误,不能如期践约,过了约定期限方才派人快马前往,秘密迎接歌妓。歌妓因为长期思念而酿成疾病,临死之前剪掉自己的云髻,告诉侍儿道:心上的人儿会来看望我,届时可将发髻相赠作为信物。使者得到发髻之后,带着一匹空马返了回来,将发髻交给欧阳。欧阳追悔不及,伤心恸哭,过了十天便与世长辞。则韩愈作何蕃书,所谓欧阳詹生者也,河南穆玄道访问我,常叹息其事,呜呼!男女之间互相钟爱,往往导致为爱情献出生命,这也不是什么荒谬的事情。大凡能够及时割断爱情,不为对方的姿色所诱惑,怎么会出现这类结局呢?古乐府诗有《华山畿》。《玉台新咏》中有《庐江小吏》,更是男女双方都死于相爱,与欧阳詹的经历有些类似。闲暇之日,笔者有感于此事,也曾偶尔作诗,借以将这段故事连贯起来:

  有客非北逐,驱马次太原。太原有佳人,神艳照行云。座上转横波,流光注夫君。

  夫君意荡漾,即日相交欢。定情非一词,结念誓青山。生死不变易,中诚无间言。

  此为太学徒,彼属北府官。中夜欲相从,严城限军门。白日欲同居,君畏仁人闻。

  忽如陇头水,坐作东西分。惊离肠千结,滴泪眼双昏。本达京师回,驾期相追攀。

  宿约始乘阻,彼忧已缠绵。高髻若黄鹂,危鬓如玉蝉。纤手自整理,剪刀断其根。

  柔情讬侍儿,为我遗所欢。所欢使者来,侍儿因复前。收泪取遗寄,深诚祈为传。

  封来赠君子,愿言慰穷泉。使者回复命,迟迟蓄悲酸。詹生喜言施,倒屐走迎门。

  长跪听未毕,惊伤涕涟涟。不饮亦不食,哀心百千端。襟情一夕空,精爽旦日残。

  哀哉浩然气,溃散归化元。短生虽别离,长夜无阻难。双魂终会合,两剑遂蜿蜒。

  大夫早通脱,巧笑安能干。防身本苦节,一去何由还。后生莫沈迷,沈迷丧其真。

  薛宜僚  

  唐武宗会昌年间,薛宜僚为左庶子,充任新罗国册赠使,由青州泛海东渡。船在海上屡遭风浪袭击,至登州时失去控制而自由漂荡,后又漂回青州,在驿站住了一年。节度使乌汉真尤其给以优厚的待遇。节帅府中有个陪酒的妓女叫段东美,薛宜僚对她很有情意,节帅使把她安置在薛下榻的驿站里。这年春天薛要出发的那天,宜僚在饯行的宴席上同与东美难舍难离而痛哭流涕,东美也是如此。宜僚便于席间留诗赠别,诗中写道:阿母桃花方似锦,王孙草色正如烟。不须更向沧溟望,惆怅欢情恰一年。薛宜僚到新罗国后,没有举行册封典礼,前来拜访的使节络绎不断,从早到晚十分热闹。没过多久他便得了病,对判官苗甲说:东美怎么常常在梦中与我相见呢?几天之后他便去世了。苗甲代理大使举行了册封典礼。薛宜僚的灵柩运回国内,到达青州时,东美便请准来到驿站,身穿素服执礼祭奠。抚柩哀哭,痛不欲生,终因悲痛至极而去世。两个情缘相投,双双死于情分,实在是件奇事。

  戎昱  

  晋公韩滉镇守浙西,戎昱是其属内的刺史。郡内有一名侍酒妓女,善于唱歌,姿色也很娴雅标致,戎昱对她有深厚的感情。浙西乐将听说这位妓女善于唱歌,便告诉了韩滉,将她召来安排在乐妓队伍里。戎昱自然不敢挽留,立即于湖上游宴时写作歌词赠给她,并且说:到那里以后,让你唱歌时,一定要首先唱这曲歌词。到了浙西后,韩滉为她设筵,自己端起酒杯,令她唱歌送之,她便唱起了戎昱赠她的歌词。唱完后,韩滉问道:这是戎刺史寄情于你的一首歌吧?妓女惶恐地起立答道:是。边答边流下了眼泪。韩滉让她更衣待命。在座的客人都为她担忧,不知主人会如何发落她。韩滉召来乐将责问道:戎刺史是一位名士,寄情于这位妓女。为什么不了解这种关系就把她召来安置在这里,酿成了我的过错?于是打了他十棍子,命令赠给她百匹细绢,立即把她送回去。戎昱写的那首歌词是:好去春风湖上亭,柳条藤蔓系人情。黄莺久住浑相恋,欲别频啼四五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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