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传·卷六十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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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鲜之、裴松之、何承天
郑鲜之,字道子,荥阳开封人也。高祖浑,魏将作大匠。曾祖袭,大司农。父 遵,尚书郎。袭初为江乘令,因居县境。鲜之下帷读书,绝交游之务。初为桓伟辅 国主簿。先是,兗州刺史滕恬为丁零、翟辽所没,尸丧不反,恬子羡仕宦不废,议 者嫌之。桓玄在荆州,使群僚博议,鲜之议曰:
名教大极,忠孝而已,至乎变通抑引,每事辄殊,本而寻之,皆是求心而遗迹。 迹之所乘,遭遇或异。故圣人或就迹以助教,或因迹以成罪,屈申与夺,难可等齐, 举其阡陌,皆可略言矣。天可逃乎?而伊尹废君;君可胁乎?而鬻权见善;忠可愚 乎?而箕子同仁。自此以还,殊实而齐声,异誉而等美者,不可胜言。而欲令百代 之下,圣典所阙,正斯事于一朝,岂可易哉!
然立言明理,以古证今,当使理厌人情。如滕羡情事者,或终身隐处,不关人 事;或升朝理务,无讥前哲。通滕者则以无讥为证,塞滕者则以隐处为美。折其两 中,则异同之情可见矣。然无讥前哲者,厌情之谓也。若王陵之母,见烹于楚,陵 不退身穷居,终为社稷之臣,非为荣也。鲍勋蹇谔魏朝,亡身为效,观其志非贪爵 也。凡此二贤,非滕之谕。
夫圣人立教,犹云“有礼无时,君子不行”。有礼无时,政以事有变通,不可 守一故耳。若滕以此二贤为证,则恐人人自贤矣;若不可人人自贤,何可独许其证。 讥者兼在于人,不但独证其事。汉、魏以来,记阙其典,寻而得者无几人。至乎大 晋中朝及中兴之后,杨臻则七年不除丧,三十余年不关人事,温公则见逼于王命, 庾左丞则终身不著袷,高世远则为王右军、何骠骑所劝割,无有如滕之易者也。若 以缞麻非为哀之主,无所复言矣。文皇帝以东关之役,尸骸不反者,制其子弟,不 废婚宦。明此,孝子已不自同于人伦,有识已审其可否矣。若其不尔,居宗辅物者, 但当即圣人之教,何所复明制于其间哉!及至永嘉大乱之后,王敦复申东关之制于 中兴,原此是为国之大计,非谓训范人伦,尽于此也。
何以言之?父仇明不同戴天日,而为国不可许复仇,此自以法夺情,即是东关、 永嘉之喻也。何妨综理王务者,布衣以处之。明教者自谓世非横流,凡士君子之徒, 无不可仕之理,而杂以情讥,谓宜在贬裁尔。若多引前事以为通证,则孝子可顾法 而不复仇矣。文皇帝无所立制于东关,王敦无所明之于中兴。每至斯会,辄发之于 宰物,是心可不喻乎!
且夫求理当先以远大,若沧海横流,家国同其沦溺,若不仕也,则人有余力; 人有余力,则国可至乎亡,家可至乎灭。当斯时也,匹妇犹亡其身,况大丈夫哉! 既其不然,天下之才,将无所理。滕但当尽《陟岵》之哀,拟不仕者之心,何为证 喻前人,以自通乎?且名为大才之所假,而小才之所荣,荣与假乘常,已有惭德, 无欣工进,何有情事乎?若其不然,则工进无欣,何足贵于千载之上邪!苟许小才 荣其位,则滕不当顾常疑以自居乎。所谓柳下惠则可,我则不可也。
且有生之所宗者圣人,圣人之为教者礼法,即心而言,则圣人之法,不可改也。 而秦以郡县治天下,莫之能变;汉文除肉刑,莫之能复。彼圣人之为法,犹见改于 后王,况滕赖前人,而当必通乎?若人皆仕,未知斯事可俟后圣与不?况仕与不仕, 各有其人,而不仕之所引,每感三年之下。见议者弘通情纪,每傍中庸,又云若许 讥滕,则恐亡身致命之仕,以此而不尽。何斯言之过与!夫忠烈之情,初无计而后 动。若计而后动,则惧法不尽命。若有不尽,则国有常法。故古人军败于外,而家 诛于内。苟忠发自内,或惧法于外,复有踟蹰顾望之地邪!若有功不赏,有罪不诛, 可致斯喻尔。无有名教翼其子弟,而子弟不致力于所天。不致力于所天,则王经忠 不能救主,孝不顾其亲,是家国之罪人尔,何所而称乎?夫恩宥十世,非不隆也; 功高赏厚,非不报也。若国宪无负于滕恬,则羡之通塞,自是名教之所及,岂是劝 沮之本乎?
议者又以唐虞邈矣,孰知所归,寻言求意,将所负者多乎。后汉乱而不亡,前 史犹谓数公之力。魏国将建,荀令君正色异议,董昭不得枕苏则之膝,贾充受辱于 庾纯。以此而推,天下之正义,终自传而不没,何为发斯叹哉!若以时非上皇,便 不足复言多者,则夷齐于奭、望,子房于四人,亦无所复措其言矣。至于陈平默顺 避祸,以权济屈,皆是卫生免害,非为荣也。滕今生无所卫,鞭塞已冥,义安在乎? 昔陈寿在丧,使婢丸药,见责乡闾;阮咸居哀,骑驴偷婢,身处王朝。岂可以阮获 通于前世,便无疑于后乎!且贤圣抑引,皆是究其始终,定其才行。故虽事有惊俗, 而理必获申。郗诜葬母后园,而身登宦,所以免责,以其孝也。日磾杀兒无讥,以 其忠也。今岂可以二事是忠孝之所为,便可许杀兒葬母后园乎?不可明矣。既其不 可,便当究定滕之才行,无所多辩也。
滕非下官乡亲,又不周旋,才能非所能悉。若以滕谋能决敌,才能周用,此自 追踪古人,非议所及。若是士流,故谓宜如子夏受曾参之词,可谓善矣,而子夏无 不孝之称也。意之所怀,都尽于此,自非名理,何缘多其往复;如其折中,裁之居 宗。
桓伟进号安西,转补功曹,举陈郡谢绚自代,曰:“盖闻知贤弗推,臧文所以 窃位;宣子能让,晋国以之获宁。鲜之猥承人乏,谬蒙过眷,既恩以义隆,遂再叨 非服。知进之难,屡以上请,然自退之志,未获暂申,夙夜怀冰,敢忘其惧。伏见 行参军谢绚,清悟审正,理怀通美,居以端右,虽未足舒其采章,升庸以渐,差可 以位拟人。请乞愚短,甘充下列,授为贤牧,实副群望。”入为员外散骑侍郎,司 徒左西属,大司马琅邪王录事参军,仍迁御史中丞。
性刚直,不阿强贵,明宪直绳,甚得司直之体。外甥刘毅,权重当时,朝野莫 不归附,鲜之尽心高祖,独不屈意于毅,毅甚恨焉。义熙六年,鲜之使治书侍御史 丘洹奏弹毅曰:“上言传诏罗道盛辄开笺,遂盗发密事,依法弃市,奏报行刑,而 毅以道盛身有侯爵,辄复停宥。按毅勋德光重,任居次相,既杀之非己,无缘生之 自由。又奏之于先,而弗请于后,阃外出疆,非此之谓。中丞鲜之于毅舅甥,制不 相纠,臣请免毅官。”诏无所问。
时新制长吏以父母疾去官,禁锢三年。山阴令沈叔任父疾去职,鲜之因此上议 曰:“夫事有相权,故制有与夺,此有所屈,而彼有所申。未有理无所明,事无所 获,而为永制者也。当以去官之人,或容诡托之事。诡托之事,诚或有之,岂可亏 天下之大教,以末伤本者乎?且设法盖以众苞寡,而不以寡违众,况防杜去官而塞 孝爱之实。且人情趋于荣利,辞官本非所防,所以为其制者,莅官不久,则奔竞互 生,故杜其欲速之情,以申考绩之实。省父母之疾,而加以罪名,悖义疾理,莫此 为大。谓宜从旧,于义为允。”从之。于是自二品以上父母没者,坟墓崩毁及疾病 族属辄去,并不禁锢。
刘毅当镇江陵,高祖会于江宁,朝士毕集。毅素好摴蒱,于是会戏。高祖与毅 敛局,各得其半,积钱隐人,毅呼高祖并之。先掷得雉,高祖甚不说,良久乃答之。 四坐倾瞩,既掷,五子尽黑,毅意色大恶,谓高祖曰:“知公不以大坐席与人!” 鲜之大喜,徒跣绕床大叫,声声相续。毅甚不平,谓之曰:“此郑君何为者!”无 复甥舅之礼。高祖少事戎旅,不经涉学,及为宰相,颇慕风流,时或言论,人皆依 违之,不敢难也。鲜之难必切至,未尝宽假,要须高祖辞穷理屈,然后置之。高祖 或有时惭恧,变色动容,既而谓人曰:“我本无术学,言义尤浅。比时言论,诸贤 多见宽容,唯郑不尔,独能尽人之意,甚以此感之。”时人谓为“格佞”。
自中丞转司徒左长史,太尉咨议参军,俄而补侍中,复为太尉咨议。十二年, 高祖北伐,以为右长史。鲜之曾祖墓在开封,相去三百里,乞求拜省,高祖以骑送 之。宋国初建,转奉常。
佛佛虏陷关中,高祖复欲北讨,行意甚盛。鲜之上表谏曰:“伏思圣略深远, 臣之愚管无所措其意。然臣愚见,窃有所怀。虏凶狡情状可见,自关中再败,皆是 帅师违律,非是内有事故,致外有败伤。虏闻殿下亲御六军,必谓见伐,当重兵守 潼关,其势然也。若陵威长驱,臣实见其未易;若舆驾顿洛,则不足上劳圣躬。如 此,则进退之机,宜在熟虑。贼不敢乘胜过陕,远慑大威故也。今尽用兵之算,事 从屈申,遣师扑讨,而南夏清晏,贼方惧将来,永不敢动。若舆驾造洛而反,凶丑 更生揣量之心,必启边戎之患,此既必然。江南颙颙,倾注舆驾,忽闻远伐,不测 师之深浅,必以殿下大申威灵,未还,人情恐惧,事又可推。往年西征,刘钟危殆, 前年劫盗破广州,人士都尽。三吴心腹之内,诸县屡败,皆由劳役所致。又闻处处 大水,加远师民敝,败散,自然之理。殿下在彭城,劫盗破诸县,事非偶尔,皆是 无赖凶慝。凡顺而抚之,则百姓思安;违其所愿,必为乱矣。古人所以救其烦秽, 正在于斯。汉高身困平城,吕后受匈奴之辱,魏武军败赤壁,宣武丧师枋头,神武 之功,一无所损。况偏师失律,无亏于庙堂之上者邪!即之事实,非败之谓,唯龄 石等可念尔。若行也,或速其祸。反覆思惟,愚谓不烦殿下亲征小劫。西虏或为河、 洛之患,今正宜通好北虏,则河南安。河南安,则济、泗静。伏愿圣鉴察臣愚怀。”
高祖践阼,迁太常,都官尚书。鲜之为人通率,在高祖坐,言无所隐,时人甚 惮焉。而隐厚笃实,赡恤亲故。性好游行,命驾或不知所适,随御者所之。尤为高 祖所狎,上尝于内殿宴饮,朝贵毕至,唯不召鲜之。坐定,谓群臣曰:“郑鲜之必 当自来。”俄而外启:“尚书鲜之诣神虎门求启事。”高祖大笑引入,其被亲遇如 此。
永初二年,出为丹阳尹,复入为都官尚书,加散骑常侍。以从征功,封龙阳县 五等子。出为豫章太守,秩中二千石。元嘉三年,王弘入为相,举鲜之为尚书右仆 射。四年,卒,时年六十四。追赠散骑常侍、金紫光禄大夫。文集传于世。子愔, 位至尚书郎,始兴太守。
裴松之,字世期,河东闻喜人也。祖昧,光禄大夫。父珪,正员外郎。松之年 八岁,学通《论语》、《毛诗》。博览坟籍,立身简素。年二十,拜殿中将军。此 官直卫左右,晋孝武太元中革选名家以参顾问,始用琅邪王茂之、会稽谢輶,皆南 北之望。舅庾楷在江陵,欲得松之西上,除新野太守,以事难不行。拜员外散骑侍 郎。义熙初,为吴兴故鄣令,在县有绩。入为尚书祠部郎。
松之以世立私碑,有乖事实,上表陈之曰:“碑铭之作,以明示后昆,自非殊 功异德,无以允应兹典。大者道勋光远,世所宗推;其次节行高妙,遗烈可纪。若 乃亮采登庸,绩用显著,敷化所莅,惠训融远,述咏所寄,有赖镌勒,非斯族也, 则几乎僭黩矣。俗敝伪兴,华烦已久,是以孔悝之铭,行是人非;蔡邕制文,每有 愧色。而自时厥后,其流弥多,预有臣吏,必为建立,勒铭寡取信之实,刊石成虚 伪之常,真假相蒙,殆使合美者不贵,但论其功费,又不可称。不加禁裁,其敝无 已。”以为“诸欲立碑者,宜悉令言上,为朝议所许,然后听之。庶可以防遏无征, 显彰茂实,使百世之下,知其不虚,则义信于仰止,道孚于来叶。”由是并断。
高祖北伐,领司州刺史,以松之为州主簿,转治中从事史。既克洛阳,高祖敕 之曰:“裴松之廊庙之才,不宜久尸边务,今召为世子洗马,与殷景仁同,可令知 之。”于时议立五庙乐,松之以妃臧氏庙乐亦宜与四庙同。除零陵内史,征为国子 博士。
太祖元嘉三年,诛司徒徐羡之等,分遣大使,巡行天下。通直散骑常侍袁渝、 司徒左司掾孔邈使扬州,尚书三公郎陆子真、起部甄法崇使荆州,员外散骑常侍范 雍、司徒主簿庞遵使南兗州,前尚书右丞孔默使南北二豫州,抚军参军王歆之使徐 州,冗从仆射车宗使青、兗州,松之使湘州,尚书殿中郎阮长之使雍州,前竟陵太 守殷道鸾使益州,员外散骑常侍李耽之使广州,郎中殷斌使梁州、南秦州,前员外 散骑侍郎阮园客使交州,驸马都尉、奉朝请潘思先使宁州,并兼散骑常侍。班宣诏 书曰:“昔王者巡功,群后述职,不然则有存省之礼,聘眺之规。所以观民立政, 命事考绩,上下偕通,遐迩咸被,故能功昭长世,道历远年。朕以寡暗,属承洪业, 夤畏在位,昧于治道,夕惕惟忧,如临渊谷。惧国俗陵颓,民风凋伪,眚厉违和, 水旱伤业。虽躬勤庶事,思弘攸宜,而机务惟殷,顾循多阙,政刑乖谬,未获具闻。 岂诚素弗孚,使群心莫尽,纳隍之愧,在予一人。以岁时多难,王道未壹,卜征之 礼,废而未修,眷被氓庶,无忘钦恤。今使兼散骑常侍渝等申令四方,周行郡邑, 亲见刺史二千石官长,申述至诚,广询治要,观察吏政,访求民隐,旌举操行,存 问所疾。礼俗得失,一依周典,每各为书,还具条奏,俾朕昭然,若亲览焉。大夫 君子,其各悉心敬事,无惰乃力。其有咨谋远图,谨言中诚,陈之使者,无或隐遗。 方将敬纳良规,以补其阙。勉哉勖之,称朕意焉。”
松之反使,奏曰:“臣闻天道以下济光明,君德以广运为极。古先哲后,因心 溥被,是以文思在躬,则时雍自洽,礼行江汉,而美化斯远。故能垂大哉之休咏, 廓造周之盛则。伏惟陛下神睿玄通,道契旷代,冕旒华堂,垂心八表。咨敬敷之未 纯,虑明扬之靡暢。清问下民,哀此鳏寡,涣焉大号,周爰四达。远猷形于《雅》、 《诰》,惠训播乎遐陬。是故率土仰咏,重译咸说,莫不讴吟踊跃,式铭皇风。或 有扶老携幼,称欢路左,诚由亭毒既流,故忘其自至,千载一时,于是乎在。臣谬 蒙铨任,忝厕显列,猥以短乏,思纯八表,无以宣暢圣旨,肃明风化,黜陟无序, 搜扬寡闻,惭惧屏营,不知所措。奉二十四条,谨随事为牒。伏见癸卯诏书,礼俗 得失,一依周典,每各为书,还具条奏。谨依事为书以系之后。”松之甚得奉使之 议,论者美之。
转中书侍郎、司冀二州大中正。上使注陈寿《三国志》,松之鸠集传记,增广 异闻,既成奏上。上善之,曰:“此为不朽矣!”出为永嘉太守,勤恤百姓,吏民 便之。入补通直为常侍,复领二州大中正。寻出为南琅邪太守。十四年致仕,拜中 散大夫,寻领国子博士。进太中大夫,博士如故。续何承天国史,未及撰述,二十 八年,卒,时年八十。子骃,南中郎参军。松之所著文论及《晋纪》,骃注司马迁 《史记》,并行于世。
何承天,东海郯人也。从祖伦,晋右卫将军。承天五岁失父,母徐氏,广之姊 也,聪明博学,故承天幼渐训议,儒史百家,莫不该览。叔父肹为益阳令,随肹之 官。
隆安四年,南蛮校尉桓伟命为参军。时殷仲堪、桓玄等互举兵以向朝廷,承天 惧祸难未已,解职还益阳。义旗初,长沙公陶延寿以为其辅国府参军,遣通敬于高 祖,因除浏阳令,寻去职还都。抚军将军刘毅镇姑孰,版为行参军。毅尝出行,而 鄢陵县史陈满射鸟,箭误中直帅,虽不伤人,处法弃市。承天议曰:“狱贵情断, 疑则从轻。昔惊汉文帝乘舆马者,张释之劾以犯跸,罪止罚金。何者?明其无心于 惊马也。故不以乘舆之重,加以异制。今满意在射鸟,非有心于中人。按律过误伤 人,三岁刑,况不伤乎?微罚可也。”出补宛陵令。赵惔为宁蛮校尉、寻阳太守, 请为司马。寻去职。
高祖以为太尉行参军。高祖讨刘毅,留诸葛长民为监军。长民密怀异志,刘穆 之屏人问承天曰:“公今行济否云何?”承天曰:“不忧西不时,别有一虑尔。公 昔年自左里还入石头,甚脱尔,今还,宜加重复。”穆之曰:“非君不闻此言。顷 日愿丹徒刘郎,恐不复可得也。”除太学博士。义熙十一年,为世子征虏参军,转 西中郎中军参军,钱唐令。高祖在寿阳,宋台建,召为尚书祠部郎,与傅亮共撰朝 仪。永初末,补南台治书侍御史。
谢晦镇江陵,请为南蛮长史。时有尹嘉者,家贫,母熊自以身贴钱,为嘉偿责。 坐不孝当死。承天议曰:“被府宣令,普议尹嘉大辟事,称法吏葛滕签,母告子不 孝,欲杀者许之。法云,谓违犯教令,敬恭有亏,父母欲杀,皆许之。其所告惟取 信于所求而许之。谨寻事原心,嘉母辞自求质钱,为子还责。嘉虽亏犯教义,而熊 无请杀之辞。熊求所以生之而今杀之,非随所求之谓。始以不孝为劾,终于和卖结 刑,倚旁两端,母子俱罪,滕签法文,为非其条。嘉所存者大,理在难申,但明教 爰发,矜其愚蔽。夫明德慎罚,文王所以恤下;议狱缓死,《中孚》所以垂化。言 情则母为子隐,语敬则礼所不及。今舍乞宥之评,依请杀之条,责敬恭之节,于饥 寒之隶,诚非罚疑从轻,宁失有罪之谓也。愚以谓降嘉之死,以普春泽之恩;赦熊 之愆,以明子隐之宜。则蒲亭虽陋,可比德于盛明;豚鱼微物,不独遗于今化。” 事未判,值赦,并免。
晦进号卫将军,转咨议参军,领记室。元嘉三年,晦将见讨,其弟黄门郎爵 密信报之,晦问承天曰:“若果尔,卿令我云何?”承天曰:“以王者之重,举天 下以攻一州,大小既殊,逆顺又异,境外求全,上计也。其次,以腹心领兵戍于义 阳,将军率众于夏口一战,若败,即趋义阳以出北境,其次也。”晦良久曰:“荆 楚用武之国,兵力有余,且当决战,走不晚也。”使承天造立表檄。晦以湘州刺史 张邵必不同己,欲遣千人袭之;承天以为邵意趋未可知,不宜便讨。时邵兄茂度为 益州,与晦素善,故晦止不遣兵。前益州刺史萧摹之、前巴西太守刘道产去职还江 陵,晦将杀之,承天尽力营救,皆得全免。晦既下,承天留府不从。及到彦之至马 头,承天自诣归罪,彦之以其有诚,宥之,使行南蛮府事。
七年,彦之北伐,请为右军录事。及彦之败退,承天以才非军旅,得免刑责。 以补尚书殿中郎,兼左丞。吴兴余杭民薄道举为劫。制同籍期亲补兵。道举从弟代 公、道生等并为大功亲,非应在补谪之例,法以代公等母存为期亲,则子宜随母补 兵。承天议曰:“寻劫制,同籍期亲补兵,大功不在此例。妇人三从,既嫁从夫, 夫死从子。今道举为劫,若其叔尚存,制应补谪,妻子营居,固其宜也。但为劫之 时,叔父已没,代公、道生并是从弟,大功之亲,不合补谪。今若以叔母为期亲, 令代公随母补兵,既违大功不谪之制,又失妇人三从之道。由于主者守期亲之文, 不辨男女之异,远嫌畏负,以生此疑,惧非圣朝恤刑之旨。谓代公等母子并宜见原。” 故司徒掾孔邈奏事未御,邈已丧殡,议者谓不宜仍用邈名,更以见官奏之。承天又 议曰:“既没之名不合奏者,非有它义,正嫌于近不祥耳。奏事一却,动经岁时, 盛明之世,事从简易,曲嫌细忌,皆应荡除。”
承天为性刚愎,不能屈意朝右,颇以所长侮同列,不为仆射殷景仁所平,出为 衡阳内史。昔在西与士人多不协,在郡又不公清,为州司所纠,被收系狱,值赦免。 十六年,除著作佐郎,撰国史。承天年已老,而诸佐郎并名家年少,颍川荀伯子嘲 之,常呼为奶母。承天曰:“卿当云凤凰将九子,奶母何言邪!”寻转太子率更令, 著作如故。
时丹阳丁况等久丧不葬,承天议曰:“礼所云还葬,当谓荒俭一时,故许其称 财而不求备。丁况三家,数年中,葬辄无棺榇,实由浅情薄恩,同于禽兽者耳。窃 以为丁宝等同伍积年,未尝劝之以义,绳之以法。十六年冬,既无新科,又未申明 旧制,有何严切,欻然相纠。或由邻曲分争,以兴此言。如闻在东诸处,此例既多, 江西淮北尤为不少。若但谪此三人,殆无整肃。开其一端,则互相恐动,里伍县司, 竞为奸利。财赂既逞,狱讼必繁,惧亏圣明烹鲜之美。臣愚谓况等三家,且可勿问, 因此附定制旨,若民人葬不如法,同伍当即纠言,三年除服之后,不得追相告列, 于事为宜。”
十九年,立国子学,以本官领国子博士。皇太子讲《孝经》,承天与中庶子颜 延之同为执经。顷之,迁御史中丞。时索虏侵边,太祖访群臣威戎御远之略,承天 上表曰:
伏见北籓上事,虏犯青、兗,天慈降鉴,矜此黎元,博逮群策,经纶戎政,臣 以愚陋,预闻访及。窃寻猃狁告难,爰自上古,有周之盛,南仲出车,汉氏方隆, 卫、霍宣力。虽饮马瀚海,扬旍祁连,事难役繁,天下骚动,委兴负海,赀及舟车。 凶狡倔强,未肯受弱,得失报复,裁不相补。宣帝末年,值其乖乱,推亡固存,始 获稽服。自晋丧中原,戎狄侵扰,百余年间,未暇以北虏为念。大宋启祚,两耀灵 武,而怀德畏威,用自款纳。陛下临御以来,羁縻遵养,十余年中,贡译不绝。去 岁三王出镇,思振远图,兽心易骇,遂生猜惧,背违信约,深构携隙。贪祸恣毒, 无因自反,恐烽燧之警,必自此始。臣素庸懦,才不经武,率其管窥,谨撰《安边 论》。意及浅末,惧无可采。若得询之朝列,辨核同异,庶或开引群虑,研尽众谋, 短长毕陈,当否可见。其论曰:
汉世言备匈奴之策,不过二科,武夫尽征伐之谋,儒生讲和亲之约,课其所言, 互有远志。加塞漠之外,胡敌掣肘,必未能摧锋引日,规自开张。当由往年冀土之 民,附化者众,二州临境,三王出籓,经略既张,宏图将举,士女延望,华、夷慕 义。故昧于小利,且自矜侈,外示余力,内坚伪众。今若务存遵养,许其自新,虽 未可羁致北阙,犹足镇静边境。然和亲事重,当尽庙算,诚非愚短,所能究言。若 追踪卫、霍瀚海之志,时事不等,致功亦殊。寇虽习战未久,又全据燕、赵,跨带 秦、魏,山河之险,终古如一。自非大田淮、泗,内实青、徐,使民有赢储,野有 积谷,然后分命方、召,总率虎旅,精卒十万,使一举荡夷,则不足稍勤王师,以 劳天下。何以言之?今遗黎习乱,志在偷安,非皆耻为左衽,远慕冠冕,徒以残害 剥辱,视息无寄,故繦负归国,先后相寻。虏既不能校胜循理,攻城略地,而轻兵 掩袭,急在驱残,是其所以速怨召祸,灭亡之日。今若遣军追讨,报其侵暴,大翦 幽、冀,屠城破邑,则圣朝爱育黎元,方济之以道。若但欲抚其归附,伐罪吊民, 则骏马奔走,不肯来征,徒兴巨费,无损于彼。复奇兵深入,杀敌破军,苟陵患未 尽,则困兽思斗,报复之役,将遂无已。斯秦、汉之末策,轮台之所悔也。
安边固守,于计为长。臣以安边之计,备在史策,李牧言其端,严尤申其要, 大略举矣。曹、孙之霸,才均智敌,江、淮之间,不居各数百里。魏舍合肥,退保 新城,江陵移民南涘,濡须之戍,家停羡溪。及表陵之屯,民夷散杂,晋宣王以为 宜从江南以北岸,曹爽不许,果亡柤中,此皆前代之殷鉴也。何者?斥候之郊,非 畜牧之地,非耕桑之邑。故坚壁清野,以俟其来,整甲缮兵,以乘其敝。虽时有古 今,势有强弱,保民全境,不出此涂。要而归之有四:一曰移远就近;二曰浚复城 隍;三曰纂偶车牛;四曰计丁课仗。良守疆其土田,骁帅振其风略。搜猎宣其号令, 俎豆训其廉耻。县爵以縻之,设禁以威之。徭税有程,宽猛相济。比及十载,民知 义方。然后简将授奇,扬旌云朔,风卷河冀,电扫嵩恆,燕弧折却,代马摧足,秦 首斩其右臂,吴蹄绝其左肩,铭功于燕然之阿,飨徒于金微之曲。
寇虽乱亡有征,昧弱易取,若天时人事,或未尽符,抑锐俟机,宜审其算。若 边戍未增,星居布野,勤惰异教,贫富殊资,疆场之民,多怀彼此,虏在去就,不 根本业,难可驱率,易在振荡。又狡虏之性,食肉衣皮,以驰骋为仪容,以游猎为 南亩,非有车舆之安,宫室之卫。栉风沐雨,不以为劳;露宿草寝,维其常性;胜 则竞利,败不羞走,彼来或骤,而此已奔疲。且今春逾济,既获其利,乘胜忸忄犬, 未虞天诛,比及秋末,容更送死。猋骑蚁聚,轻兵鸟集,并践禾稼,焚爇闾井,虽 边将多略,未审何以御之。若盛师连屯,废农必众,驰车奔驲,起役必迟,散金行 赏,损费必大,换土客戍,怨旷必繁。孰若因民所居,并修农战,无动众之劳,有 捍卫之实,其为利害,优劣相县也。
一曰移远就近,以实内地。今青、兗旧民,冀州新附,在界首者二万家,此寇 之资也。今悉可内徙,青州民移东莱、平昌、北海诸郡,泰山以南,南至下邳,左 沭右沂,田良野沃,西阻兰陵,北扼大岘,四塞之内,其号险固。民性重迁,暗于 图始,无虏之时,喜生咨怨。今新被钞掠,余惧未息,若晓示安危,居以乐土,宜 其歌抃就路,视迁如归。
二曰浚复城隍,以增阻防。旧秋冬收敛,民人入保,所以警备暴客,使防卫有 素也。古之城池,处处皆有,今虽颓毁,犹可修治。粗计户数,量其所容,新徙之 家,悉著城内,假其经用,为之闾伍,纳稼筑场,还在一处。妇子守家,长吏为师, 丁夫匹妇,春夏佃牧。寇至之时,一城千室,堪战之士,不下二千,其余羸弱,犹 能登陴鼓噪。十则围之,兵家旧说,战士二千,足抗群虏三万矣。
三曰纂偶车牛,以饰戎械。计千家之资,不下五百耦牛,为车五百两。参合钩 连,以卫其众。设使城不可固,平行趋险,贼所不能干。既已族居,易可检括。号 令先明,民知夙戒。有急征发,信宿可聚。
四曰计丁课仗,勿使有阙。千家之邑,战士二千,随其便能,各自有仗,素所 服习,铭刻由己,还保输之于库,出行请以自卫。弓干利铁,民不办得者,官以渐 充之,数年之内,军用粗备矣。
臣闻军国异容,施于封畿之内;兵农并修,在于疆场之表。攻守之宜,皆因其 习,任其怯勇。山陵川陆之形,寒暑温凉之气,各由本性,易则害生。是故戍申作 师,远屯清济,功费既重,嗟怨亦深。以臣料之,未若即用彼众之易也。管子治齐, 寄令在民;商君为秦,设以耕战。终申威定霸,行其志业,非苟任强,实由有数。 梁用走卒,其邦自灭;齐用技击,厥众亦离。汉、魏以来,兹制渐绝,搜田非复先 王之礼,治兵徒逞耳目之欲,有急之日,民不知战,至乃广延赏募,奉以厚秩,发 遽奔救,天下骚然。方伯刺史,拱手坐听,自无经略,唯望朝廷遣军,此皆忘战之 害,不教之失也。
今移民实内,浚治城隍,族居聚处,课其骑射,长吏简试,差品能不,甲科上 第,渐就优别,明其勋才,表言州郡。如此则屯部有常,不迁其业。内护老弱,外 通官涂,朋曹素定,同忧等乐,情由习亲,艺因事著,昼战见貌足相识,夜战闻声 足相救,斯教战之一隅,先哲之遗术。论者必以古城荒毁,难可修复。今不谓顿便 加功,整丽如旧,但欲先定民,营其闾术,墉壑存者,因而即之,其有毁缺,权时 栅断。足以御彼轻兵,防遏游骑,假以方将,渐就只立。车牛之赋,课仗之宜,攻 守所资,军国之要,今因民所利,导而率之。耕农之器,为府库之宝,田蚕之氓, 兼城之用,千家总倍旅之兵,万户具全军之众,兵强而敌不戒,国富而民不劳,比 于优复队伍,坐食廪粮者,不可同年而校矣。
今承平未久,边令弛纵,弓竿利铁,既不都断,往岁弃甲,垂二十年,课其所 住,理应消坏。谓宜申明旧科,严加禁塞,诸商贾往来,幢队挟藏者,皆以军法治 之。又界上严立关候,杜废间蹊。城保之境,诸所课仗,并加雕镌,别造程式。若 有遗镞亡刃,及私为窃盗者,皆可立验,于事为长。又钜野湖泽广大,南通洙、泗, 北连青、齐,有旧县城,正在泽内。宜立式修复旧堵,利其埭遏,给轻舰百艘。寇 若入境,引舰出战,左右随宜应接,据其师津,毁其航漕。此以利制车,运我所长, 亦微彻敌之要也。
承天素好弈棋,颇用废事。太祖赐以局子,承天奉表陈谢,上答:“局子之赐, 何必非张武之金邪!”承天又能弹筝,上又赐银装筝一面。承天与尚书左丞谢元素 不相善,二人竞伺二台之违,累相纠奏。太尉江夏王义恭岁给资费钱三千万,布五 万匹,米七万斛。义恭素奢侈,用常不充,二十一年,逆就尚书换明年资费。而旧 制出钱二十万,布五百匹以上,并应奏闻,元辄命议以钱二百万给太尉。事发觉, 元乃使令史取仆射孟顗命。元时新除太尉咨议参军,未拜,为承天所纠。上大怒, 遣元长归田里,禁锢终身。元时又举承天卖茭四百七十束与官属,求贵价。承天坐 白衣领职。元字有宗,陈郡阳夏人,临川内史灵运从祖弟也。以才学见知,卒于禁 锢。
二十四年,承天迁廷尉,未拜,上欲以为吏部,已受密旨,承天宣漏之,坐免 官。卒于家,年七十八。先是,《礼论》有八百卷,承天删减并合,以类相从,凡 为三百卷,并《前传》、《杂语》、《纂文》、论并传于世。又改定《元嘉历》, 语在《律历志》。
史臣曰:治边之术,前世言之详矣。夫戎夷狡黠,飘迅难虞,必宜完其障塞, 谨其烽柝,使来径可防,去涂易梗,然后乃能禁暴止奸,养威攘寇。汉世案秦旧迹, 严塞以限外夷,吴、魏交战,亦以江、淮为疆场,莫不先凭地险,却保民和,且守 且耕,伺隙乘衅。高祖受命,王略未远,虽绵河作守,而兵孤援阔,盛衰既兆,用 启戎心。盖由王业始基,经创多阙,先内后外,以至于此乎。自兹以降,分青置境, 无围守之宜,阙耕战之略,恃寇不来,遂无其备。周、汉二策,在宋顿亡,遂致胡 马横行,曾无籓落之固,使士民跼苍天,蹐厚地,系虏俘囚,而无所控告,哀哉! 承天《安边论》,博而笃矣,载之云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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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佚名
裴松之,字世期,河东闻喜人。父亲裴王圭,做过正员外郎。松之八岁时就通晓了《论语》、《毛诗》。他博览古书,立身处世简朴。二十岁时做了殿中将军,此官是直接保护皇帝安全的。晋孝武帝在太元年间挑选名人作参谋顾问,开始选用的琅王牙人王茂之和会稽人谢车酋都是南方和北方的望族。松之的舅舅庾楷在江陵,打算带着松之西行,作新野太守,因为事情难办而中止。义熙初年(405),松之作了吴兴故鄣县令,因为政绩显著,于是又被调入京城作尚书祠部郎。
宋高祖北伐,兼任司州刺史,让松之作了州主簿,后又调松之为治中从事史。攻克洛阳后,高祖说:“裴松之是朝廷人才,不应该长久主持边务,现召他为世子洗马,与殷景仁相同,可派人去告诉他。”在商议建立五庙的时候,松之认为妃子臧氏的庙乐也应该与其他四庙相同。松之被任命为零陵内史,召为国子博士。
宋太祖元嘉三年(426),司徒徐羡之等人被诛杀,太祖派遣大使,巡行天下。通直散骑常侍袁渝、司徒左西掾孔邈出使扬州,尚书三公郎陆子真和起部甄法崇出使荆州,松之出使湘州。松之后又任中书侍郎和司、冀两州的大中正。皇上叫他注解陈寿的《三国志》,松之把传记聚集一起,增加了许多新奇的内容,完成后奉给皇上。皇上很高兴,说:“这是不朽之作啊。”松之出京任永嘉太守,他关心爱护百姓,官民相处得十分融洽。后又入补通直散骑常侍,仍兼任司、冀两州的大中正。不久又出任南琅王牙太守。元嘉十四年(427),松之辞去琅王牙太守一职,被任为中散大夫,不久任国子博士,又提升为太中大夫,国子博士如旧。接替何承天撰写国史,还没有来得及写,在元嘉二十八年,就去世了,享年八十岁。
何承天,东海郯城人,叔伯祖父何伦,是西晋时右尉将军,何承天五岁时父亲就去世了,母亲徐氏,是徐广的姐姐,生性聪慧学识广博,所以何承天小时候便开始接受教义,经史百家,没有不详尽通习的。其叔父何月兮是益阳县令,他跟随何月兮一起去任所。
晋隆安四年(400),南蛮校尉桓伟任命何承天为参军,当时殷仲堪、桓玄等人相继举兵反抗朝廷,何承天惧怕祸乱不息,遂弃职还于益阳。起义之初,长沙公陶延寿任命何承天为他的辅国府参军,派人通报以尊奉宋高祖,于是任命何承天为浏阳县令,不久他便离职还于京都,抚军将军刘毅镇守姑孰城,授官何承天为兼代参军。刘毅曾经外出行走,鄢陵信史陈满用弓箭射鸟,箭误中了值勤的将领,虽然没有射死人,但是处以弃市之刑。何承天提议说:“官司应重视实情断决,有疑问则从轻处理,先前使汉文帝刘恒所乘之马受惊的人,张释之以犯跸之罪名弹劾,而处罚也只到罚金,这是为什么呢?因为明白他无意惊动帝王之马,所以不以惊驾的重罚施加于他,而是施加以不同的条例,现在陈满的本意在于射鸟,不是有意射人,按照法律,因过失误伤人命的,判三年刑,何况还没有伤人呢?只轻微处罚一下就行了。”何承天被补任为宛陵县令,赵忄炎为宁蛮校尉、寻阳太守,拜请何承天为司马。不久何承天离职。
宋高祖刘裕以何承天为太尉行参军。高祖讨伐刘毅,留下诸葛长民为监军,诸葛长民私自怀有异心,刘穆之偷偷问何承天说:“宋公此次出行能否成功呢?”何承天回答说:“不担心无法判决,我还有另外一丝担忧,宋公以前从左里城回到石头城,多高兴啊,这次回来,只不过是再重复一次罢了。”刘穆之说:“不是你说我还听不到这话,近来,渴望像丹徒刘郎(布衣)那样,恐怕也不能够了。”随后,何承天被任命为太学博士,义熙十一年(415),何承天为世子征虏参军,随后迁职为西中郎中军参军,钱塘县令。宋高祖刘裕在寿阳,宋台建立,召何承天为尚书祠部郎,与傅亮一起共同撰修朝仪。永初末年委任何承天为南台治书侍御史。
谢晦镇守江陵,拜请何承天为南蛮长史,当时有一个叫尹嘉的人,家境贫寒,其母亲熊氏以自己为典质替尹嘉偿还债务。尹嘉因不孝获罪当处死刑,何承天提议说:“根据官府宣布的法令,全面考查尹嘉大辟罪之事,符合法吏葛滕的规范。母亲控告儿子不肖,并要求杀掉他是允许的,法令说,违反触犯教义法令,在尊重恭顺方面有不足,父母要求杀掉他,都是允许的,对被控告人的处罚只有依据控告人的要求来做。慎重探求这件事的原委,尹嘉的母亲陈述说自己愿意做典质换钱,为儿子还债,尹嘉虽然因为恭顺不至而触犯教义,但是其母却没有请求杀掉尹嘉,熊氏用还债使他生存下来,而现在却要杀掉他,这就没有顺从所求人的要求。此事开始以不孝为理由而控告,终止于由出卖而判罪,从这事两方面看,母亲和儿子都受了罚,葛滕所依据的法律,没有这条款,尹嘉生存下来意义很大,依理却难以申辩。明白教义然后阐发,怜悯他因愚昧而受蒙蔽。明晓德义慎重处罚,文王以此体恤下民;商议牢狱赦免死刑,中孚(卦名)于是流传苍生。说到实情那么母亲为儿子痛苦,说到恭敬那么是没达到礼仪的,现在放弃乞求宽恕的要求,依照被杀头的条例,用尊敬恭顺的法度,施加于有饥寒之患的贫民,确实不是惩罚重罪而宽容轻微的,甚至可以抛开有罪之名,我认为免除尹嘉的死刑,似以春天的恩泽普照万物的恩情。赦免熊氏的过失,用以表明为儿子受苦是合宜的,那么,蒲亭虽然简陋,却可以同圣明比德,豚鱼虽是微物,却流传到今日。”尹嘉之事没有判决,恰逢大赦,得以释免。
谢晦荐举何承天为卫将军,后迁职咨议参军,兼做记室。宋元嘉三年(426),谢晦将被讨伐,他的弟弟黄门郎谢嚼用密信通报于他,谢晦问何承天说:“如果真是这样,你叫我如何呢?”何承天说:“以君王的尊贵,举天下之兵攻打一州,大小既不相同,方向也不一样,逃到境外以求自保,这是上计。其次派遣亲信带领兵士驻扎义阳,将军你率领部队在夏口交锋,如果战败了,就奔向义阳然后往北部边境出逃,这是次计。”谢晦沉吟良久说:“荆楚是适于征战的城郭,兵师财力充足,应该决战,逃走也还不晚。”命令何承天拟造征讨檄文,谢晦认为湘州刺史张邵与自己不是同道之人,准备派遣一千人马去偷袭他。何承天认为不知道张邵的意图趋向,不宜随便征讨。当时张邵的哥张茂度为益州县令,与谢晦一向友好,所以谢晦受何承天的劝阻中止了派兵。是时益州前任刺史萧摹之,巴西前任太守刘道产离官还于江陵,谢晦想杀掉他们,何承天竭力营救,所有的人得以幸免。谢晦被攻克,何承天留在城府中不随行,等到到彦之到马头时,何承天戴罪晋见,到彦之因为他有诚意,宽恕了他,命他兼作南蛮府事。
元嘉七年(430),到彦之出师北伐,拜请何承天为右军录事,等到到彦之战败溃退,何承天因才能不适于军旅,得以免除刑罚,而任命为尚书殿中郎,并兼左丞。吴兴余杭人薄道举有补兵之祸,依照法律须是同籍的其月亲(其月亲,服丧一年的亲属)补充军队,薄道举的堂弟薄代公、薄道生都是大功亲(大功,丧服五服之一,服期为九月),不应在补充的条例之内,法律以薄代公的母亲活着为期亲,那么儿子应跟随母亲补充军队。何承天提议说:“探究补兵这一制度,同籍期亲补充军队,大功亲不在此条例之内,妇女从者有三,出嫁了顺从丈夫,丈夫死了,顺从儿子。现在薄道举为补兵所患,如果他的叔父还活着,按法制应补充前往,妻子儿子居军营,本来是极合适的事。但他为补兵所患之时其叔父已经不在了,薄代公、薄道生又是堂弟,属于大功亲,不应该补充前往,现在如果以叔母为期亲,命令薄代公随母亲补充军队,既违背了大功亲不应补充前往的制度,又背离了妇女三从的道义。”由于主管此事的官员死守期亲的文告,不分辨男女之间的区别,嫌远了同时又害怕负担,才生出了这个疑窦,又害怕这不是朝廷慎用刑法的原旨,最后,何承天将薄代公母子一起宽恕了。已故司徒孔邈有奏说没被进用,孙邈已下葬。议论的人说不应该仍用孔邈的名字,而应用现任官的名义去启奏,何承天又提议说:“已经死了的人的名字不适合启奏,没有其他含义,只是嫌他对现在不吉祥罢了。启奏之事一经拖延,动辄要经过几年几月,盛明的世道,凡事应该从简,细微的避嫌和忌讳,都应该消除。”
何承天本性刚直,不能曲意逢迎上司,常以自己所长轻慢同行,为仆射殷景仁所不满,出任为衡阳内史,以前在西部与官员大多不融洽,在郡里又不太公正清廉,被州司举发,拘禁于牢狱,遇到大赦得免。元嘉十六年(439),任命为著作佐郎,编撰国史,何承天年事已高,而其他佐郎都出自名门且年轻有为,颍川荀伯子讥讽何承天,常把他称作乳母,何承天说:“你应当说凤凰生了九个儿子,乳母又有什么可说的呢!”不久迁职,为太子率更令,著作佐郎不变。
当时丹阳丁况等人死了很久却还没安葬,何承天提议说:“按礼制,所谓还葬即速葬,应该说荒年歉收只是一时,所以准许他量财行事而不求完善。丁况等三家,数十年里,只要安葬就没有棺材,确实是由于恩情浅薄,与禽兽无异。我私自认为丁况等人同住在一起多年,却没有用道义进行规劝,以法律进行责罚。元嘉十六年冬,没有新颁法令,又没有申明旧的制度,有什么严格的,突然互相揭发,有的由邻人辩解,正与此案相同。如果是在东部许多地方听到这种事情很多,长江以西淮河之北也不少,如果只惩罚这三人,就大概起不到整肃之效。如果只开一个头,那么就可能一齐行动,里伍县司、竞相为私利而循情。财物贿赂一旦盛行,官司案情必然混乱,恐怕损害了圣主的治国之道了。我认为丁况等三家,暂且可不再过问,依据这事附带规定制理的方案,如果人们安葬不符合法律,同住的人应当立即揭发,三年除服之后,则不加追究,这样较为适宜。”
元嘉十九年(442),设立了国子学,何承天以本职领国子博士,皇太子讲授《孝经》,何承天与中庶子颜延之一起为他手执书经,从师授业。不久,迁为御史中丞,当时北魏侵扰边境,宋太祖向群臣征求威慑戎敌抵御入侵的策略,何承天上书说:
“我就北边藩镇侵扰之事上书朝廷,强虏侵犯青州、兖州,皇上仁慈,怜悯百姓,广泛征集众人的智慧,治理国家军政,我以我愚昧浅陋,事先得到皇上的咨询,我私下考查过猃狁犯难起自上古,有周之时欣欣向荣,南仲却出师迎敌;汉室之初,兴隆盛世,卫、霍用力,虽然饮马于瀚海,树旗于祁连,战事艰难繁杂,普天之下极不安定,运输量太大,财物装满车船,无奈狂虏凶狠狡黠冥顽不化,势力没有削弱,成败结果,总的说来是没有益处的。汉宣帝(刘询)趁着他们背离混乱,推翻旧的使其灭亡,巩固新的使其存在,才使得他们臣服。自从晋朝丧失中原以来,戎敌侵略骚扰,一百多年里,却没有空闲以北虏为忧患。大宋之初,日月圣灵普照武帝,因而胡虏感念大宋之德害怕大宋之威,所以大宋之用度自然是进贡。自从陛下执政以来,这种与他族的联系遵循教养,十几年里,贡物仍然不断,去年三王外出镇守,考虑振兴王室志谋远大,然而禽兽之心易起,于是产生猜测恐惧,背弃信约,深深结合之后因怨争而背离,贪恋祸乱恣肆毒害,没有理由地内讧,恐怕战火的征兆,一定是从这里开始的。我一向平庸懦弱,无才整治武备,直言我狭小之见,只是撰写了《安边论》,意见浅薄,恐怕无可取之处,如果能得以在朝廷商讨,辨别检验其对错。希望或许能够开拓群臣的思虑,仔细研究众人的谋略,优劣已展示,是否可以指出来呢,其论如是说:
“汉代所说的防备匈奴的策略,只不过两种:武将竭尽征讨的谋略,文臣力求和睦相亲的礼约。考查这两者,各有其长远意图。侵犯塞漠之外,胡敌留难牵制,必然不能破敌,筹划自己的扩张,应当像以前冀地人民,归化者众多。二州之兵压境,三王出征藩镇,筹划将被张扬伟念将要实现,民众引颈盼望,华、夷仰慕正义。如果贪溺于小利,且自己傲慢放纵,那么向外展示富足的财力,在内却依靠不忠信的军队,现在如果一定遵守教义,允许他们改过自新,虽然不一定可以使他们归顺朝廷,但一定可以使边关和平宁静。然而和睦相亲事关重大,应根据朝廷制定的克敌谋略。这确实不是微臣的浅薄所能言尽的,如果追溯卫、霍战于瀚海的志向,时事不同,导致功绩也不一样。敌人虽然演习战事日久,又占据燕赵之地,连结秦魏之表,地形险峻,亘古如此。自己应该大肆畋猎,练兵于淮水、泗水,在内充实青州、徐州,使人民有充足的储备,四野有堆积的粮食,然后分别派遣方、召,统率雄师,精兵十万,使这一举动扫尽平坦,那么就用不着使国家军队辛苦,人民劳累了。为何这样说呢?现在北方百姓大都适应了动乱,有意于苟且偷安,不再以外族统治为耻辱,极度渴求仕宦,只是残害生灵掠夺侮辱把人看得毫无依靠,所以背着襁褓归附国家的人,先后络绎不绝,胡虏既不能进行战事较量又不能遵循事理,攻打城池掠夺地盘。并且精锐之师偷袭,慌乱之中驱除了羸弱,这是他遭受抱怨招致祸乱的原因,也是它灭亡的时候。现在如果派遣军队追杀,报复其侵略的暴行,大肆翦杀幽州冀州之民,攻城破县,然后圣明的朝廷怜惜抚育百姓,救助他们以道义。如果只是安抚使其归附,讨伐有罪之人,怜悯人民,那么就像良马四奔,不为征用,只是白耗巨资,对敌方却没有丝毫损害,另外出奇兵深入腹地掩杀击破敌军,如果碰上困难而没有达到,就要像被囚困的野兽仍想搏斗一样,那么报复之战,将会无休无止。那秦汉之争的最后教训,是在于轮台的遗憾。
“安定固守边关,应从长计议。我以为安边的策略,史书上阐述得已很完备了。李牧开了头,严尤申明其要点,重要的策略已经提出来了。曹操、孙权争霸,在才能智慧上势均力敌,长江淮水之间,没人居住地各有几百里。而魏国舍弃了合肥,退却保守新城,吴筑城于江陵,将民众迁移到靠南的水边,濡须之战,人民停息在羡溪,说到驻扎襄阳,民众分散杂乱,晋宣王认为应该迁徙到沔南,以充实淮水以北的地区,曹爽不赞同此意,果然被消灭在籸中。这些都是前代遗留下的鲜明的教训。为何呢?放哨的远郊,是不适畜牧牛羊的地方;辗转作战的地方,是不适大兴农事的地方,所以巩固军备清除旷野,等待侵兵前来,整饬兵器、等待其疲敝,虽然时间有古今之分,势力有强弱之别,但是保护人民和国家完整,超不出这种途径。其要纲归纳有四点:一为移远就近;二为修复城防;三为聚集战车和耕牛;四为统计人数考查兵器优良的守卫者界定其国土,骁勇的将领振兴其风采。然后通过打猎宣扬其号令,通过祭祀教诫其廉耻,悬赏官爵以吸引他,设制禁令以威慑他,徭役赋税应该有规范,宽松和严格相互结合,等到十年,人民都明晓行事所应遵循的法律制度,然后简略发出命令出师远征,在云朔高扬战旗,如狂风席卷黄河冀州,如闪电扫过嵩山恒山,在燕地满挽雕弓,于代地快马加鞭,在秦地首先砍断他的右臂,在吴地用马蹄踢断他的左肩,铭刻功勋在燕然山山陵之上,犒赏士卒在金微之乐曲里。
“敌寇虽然显示出离乱流亡易于征伐,愚昧孱弱容易攻取,如果天时人事还没有完全符合,则应隐藏锋芒等待时机,慎重考查其策略。如果边关防守没有加强,兵卒散乱如星布于四野,勤劳懒惰持有不同政教,贫穷富裕拥有不同财物,边境人民,怀有不同心思,因俘获而取留,不留意本来职业,驱动率领不易,扫除涤荡不难。又根据狡猾的敌人的生活习惯,吃兽肉穿兽皮,以驰骋为容止仪表,把放牧当成农事,没有车舆的安逸、城郭的保护,顶风冒雨,却不认为辛劳,在草丛中露宿,这是其生活习性。如果他们胜利了,则竞相争利,如果失败了,也不以逃跑为耻辱。他们开发得急促,然而到此地却已疲惫了,况且今年春天越过济水,且已得到了好处。顺着胜利的习惯,没料到却该受天诛灭,等到秋天之末,那更是送死。敌寇到来之时,捷劲的骑兵如蝼蚁一样聚拢,精锐的兵士像鸟一样汇集,践踏禾粟庄稼,焚烧村落,虽然驻守边关的将帅足智多谋,不知道将用什么办法抵御敌人?如果广大的军队聚集在一起驻防,则必然破坏农事;驿车四处奔走混乱不堪,则打仗时行动必定迟缓;用散乱的金银进行赏赐,其耗费必然庞大;用客籍代替土籍驻守,日子久了,必然嗟怨四起。如果谁在农民的居住地,农事战事一起治理,没有兴师动众的辛劳,却得到了防卫保护的结果,这是好是坏,优缺点显而易见。
“一为移远就近,以充实内地。现在青州兖州旧民,冀州新归附之人,在边关的有二万家。这就是敌寇的财资,现在他们全部可以向内地迁徙,青州之地的人民迁移到东莱、平昌、北海等县,兖州冀州之地的人民移迁到泰山之南,南移自下邳,左移至沭水,右移至沂水。所至之地田野肥沃,向西阻隔兰陵,向北扼制大岘,四境之内,确实称作险峻坚固。人民本性难于迁徙,明白这点才能开始筹划,在没有敌寇之时,喜欢产生嗟叹埋怨。现在刚被劫掠余下的惊惧还没有平息,如果能让其明白现在所处之安危,且将居住乐土,那么他们应当欢呼雀跃,歌颂在路旁,把迁徙看成回家。
“二为重新修复城防,以增强阻挡防御的能力。秋冬时节收割完毕,人民进入城堡,用以防备盗贼,使防御有素。古代的城池,随处可见,现在虽然颓败废弃了,但还是可以修缮,先粗略统计户数,估计其所容纳的人,新迁移来的人家,也住在城里,给予他常有的待遇,使其成为乡人,收获庄稼修筑禾场,女人孩子守护家里,县官治理军队,平民男女春种夏猎,秋冬入城,敌寇到来之时,一城有一千户,能够征战的人不会少于二千,剩下的羸弱之人,还能够登上城墙呐喊助威,充分准备围困侵略之敌。兵家的观点说,像这样的兵士二千人,完全可以抵御三万侵敌。
“三为聚集战车和耕牛,用以治理武备。聚集千家的资产,不会少于五百对耕牛,做成战车五百辆,每三辆车用带钩连接,以保护众人。假设城池已不能坚守,不论经受平安还是危险,贼兵都不能干预,并且聚集居住,也便于查验整治,号令严明,人民也知道训诫。如果有紧急征战发生,连续两夜可以聚集。
“四为统计人数考核兵器,不能有遗漏。人丁有千家的城邑,有战士二千,根据他们的特长,各有自己的兵器,平时多加操练,并刻上自己的姓名,还给长官存放到军库,外出征战则请求用以战斗。优良的弓箭,锐利的兵器,若人民没有配备的,则官府逐渐予以补充,这样一来,几年之内,军事装备已大致完善了。
“我听说国家和军队分明法度,实行于京都一带以内;军事和农事一起治理,在疆场之外进攻防守等战事,都靠其平时操练,任凭其勇敢怯懦,山地丘陵河流陆地等地形,冷热温凉等气候,都是遵循其自身的规律。若想改变则弊端遂起,正因为这样,所以驻防申地作难,埋怨源自任期已满。现在如果以吴荆精锐的队伍远驻在清水济水,耗资巨大,抱怨也深重。以我估计,不如就利用那地方的人民便利。管仲治理齐国,寄予厚望在于民众;商君辅助秦国,治理农事和战事,最后申明其威严,成就其霸业,实现其志向,不是任务沉重,而是心中有数。梁国任用差役,其国家就消亡了;齐国运用武力治理,人民就离散了。自从汉朝魏朝以来,这种制度就灭亡了,畋猎没有恢复先王的法度,治理军队只是按照亲信之人的意图,一旦有战事告急之日,人民不熟悉战争,以至于广泛招集招募悬赏,并给以优厚的俸禄,一旦事发则四处奔逃求救,天下混乱。刺史方伯等大小官员,垂手坐听,没有丝毫谋略,只希望朝廷派兵援救,这都是疏略战备的危害,没有教导的过失。现在将民众内移以充实内御,重新治理城防,聚居一起,考核战术,长官简单考核,差品能否,甲科上第,渐渐变得优秀,明晓其才能,向州郡陈述,象这样则聚集有恒定的地方,不改变其志向,在内保护衰老弱小,在外与仕宦联系,朋友同行都一向安定,同忧共喜,感情由于亲友而巩固,六艺因为战事而确立。像这样白天打仗可见相貌就能够辨认,夜里打仗只听见声音就能互相援救,这就是治理战事的一个例子,先辈遗留下来的道理。对这种治理战事的策略提出异议的人大都是因为古城已荒废颓败,很难修复,现在不是说要整顿完善,扩大规模,整饬得如同往昔,只是要求先让人民安顿下来,聚居于乡道,城墙沟壑还存在的,就将就一下,如果有倒塌断缺的,根据时机连接或者断开。这样就足以抵御其精锐之师,防备阻截飙骑,如果这一切实施,其任务就完成了。关于战车耕牛的建议,考查兵器的事宜,这是国家进攻防守的依靠,国家军队的关键,现在为了人民利益,引导率领他们。耕田农桑的设备,是国家之宝,耕田养蚕的农夫,同时起守卫城池的作用,千家联合起来,有数倍的兵员,万家聚合一起,有全部军队的士兵,军事强大而不害怕敌寇,国家殷富而人民却不劳累,比起重新扩编队伍、坐食国禄有好处,不可以同日而语矣。
“现在安定已久,边关条例疏漏,弓箭利铁都没有禁绝,往年废弃的兵甲,将近二十年,考查其所住,按常理说应该销毁损坏了。现在说应该重新申明旧的制度,严格禁止出入边关,像商人贸易往来,在举旗先导的队伍中藏匿的人,都以军法加以处置。在边界上严格设立关卡,堵绝废止小道。城堡之内,每个地方都应检查兵器,并加以雕刻姓名,另外制定法规。如果有遗弃的箭镞和丢失的兵刀,和私自偷盗的人,都可以立即检验,对事情有好处。另外钜野之地湖泊宽阔,向南沟通洙水泗水,向北连接青州、齐地,并有旧的城郭处在湖内,应该立即修复旧的城墙,比用坝堵水有利,并供给轻快的战船百艘,敌寇如果侵入境内,则引船出战,左右随时接应,占据入侵之师的码头,破坏其运粮的船只。这样有利于制造战车,充分发挥我们的优势,这也是防御敌寇的要领呀。”
何承天向来喜欢下棋,对正事常有损害,宋太祖以弈具赏赐给他,何承天上表陈述谢意说:“赏赐弈具很好,为什么一定要像张武那样赏金呢?”何承天还善于弹筝,皇上又赏赐他用银装饰的筝一面,何承天与尚书左丞谢元一向关系不好,二人互相窥伺对方辖台的过失,几次互相上书弹劾。太尉江夏王义恭一年给何承天资产:钱币三千万,布帛五万匹,粮米七万斛。义恭一向铺张,用度经常不够。元嘉二十一年(444)转向尚书要求索取第二年资费。旧制度规定支出钱币二十万,布帛五百匹以上,应向朝廷启奏。谢元则提出以钱币二百万给太尉,事情败露后,谢元于是命令杀了仆射孟靑。后谢元新任太尉咨议参军,还没正式授命,被何承天揭发了,皇上大怒,贬谪谢元归乡,且禁锢终身,谢元这时又揭发何承天卖绫茭四百七十束给官属,索取高价。何承天被贬为布衣。谢元,字有宗,陈郡阳夏人,临川内史谢灵运族祖的弟弟,以学识才智闻名,死于禁锢。
元嘉二十四年(447),何承天迁职为廷尉,还没有授命,皇上准备任他为吏部,已下达了密令,何承天泄密,因此被免官,死在家中,享年七十八岁。原来的《礼论》有八百卷,何承天删减合并,以门类相从,共有三百卷。此外还有《前传》、《杂语》、《纂文》、《论》等流传于世。另外,还改修订了《元嘉历》,这在《律历》中有记载。
宋书·列传·卷六十四部分译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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